第98章 羡慕
入夜后的浮台山比白日里更加寒凉,大帐外的篝火烧得正旺,大臣们携着各自家眷入座。
皇后有孕留守京中,傅修昀便带了新晋的两位美人作陪。
待傅修昀入座后,象征性地说了两句,这场宴会便算正式开始了。
凌幼瑶裹了件厚厚的毛领披风,手里捧着碗热汤,一张小脸被热气熏得绯红,眼睛乌黑明亮,像夜里的最耀眼的星。
一阵寒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不禁往傅明诀身后躲了几分。
傅明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头看向她:“要是冷就先回去,这里也没什么事。”
凌幼瑶眨了眨眼睛,道:“我这么快就走,陛下会不会高兴?”
“不会,别被他瞧见就好。”
凌幼瑶点点头,放下汤正准备起身走时,突然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她说话太大声,被人听见了?
正在她疑惑时,上座的傅修昀发话了:“子凛,朕方才正想问你明日想要什么彩头,却见你二人聊得开心,颇为诧异,没想到平日里面若寒霜的子凛,在面对夫人时,也会这般温声细语。”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大臣也笑着附和,都说景王钟情于凌清微,如今看来,对凌幼瑶好像也不错。
对此,傅明诀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颔首道:“彩头不过是讨个吉利,陛下所赐皆是天恩,不管何物,臣都感激万分。”
傅修昀脸上带着笑意,道:“朕今日才赏了你一棵南海珊瑚,明日狩猎你可得给旁人留个机会。”
此话虽是玩笑,但有些武将却是不服气,豪迈开嗓:“王爷您不必手下留情,靠真本事胜过您那才叫厉害!”
他这么一说,其武将纷纷附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那些世家小姐们听得也是心情澎湃,但她们高兴的不是能与傅明诀一较高下,而是能见到他策马飞驰的英姿。
坐在对面的苏凌汐听了,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亮。
凌泠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垂头搅着碗里的肉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幼瑶看着众人兴致勃勃的模样,下意识看了看傅明诀,小声问:“王爷,陛下今日为何要赏你?”
她可不信傅修昀有这么好心。
傅明诀认真想了想,道:“大概是他心情不好吧。”
“......”她还是头一回见皇帝心情不好,喜欢送东西的。
这时,傅修昀又看了过来,“子凛,明日进围场,你可别又给朕抓只兔子回来,母后寿辰快到了,还等着你给她老人家猎张虎皮做垫子。”
兔子?
凌幼瑶狐疑地盯着傅明诀,不是说是捡的吗?
傅明诀感受她炙热的目光,在桌下捏了捏她手,对傅修昀道:“臣遵旨,明日定会让陛下满意。”
傅修昀察觉到他与凌幼瑶的小动作,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朕原来还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抓只兔子回来,如今算是明白了......”
话还未说完,在他身旁的金美人便按捺不住问:“陛下明白什么了?”
傅修昀也不生气,笑着说:“朕猜多半是王妃喜欢兔子,所以子凛才会抓了兔子回来。”
金美人闻言,心生羡慕,“王爷对王妃可真好。”
在场女眷看向凌幼瑶的眼神皆是羡慕。
世间女子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愿看似简单,可在当今世道,却无几人能实现,何况是在薄情寡义的皇家?
能得这份情谊,如何叫人不羡慕?
凌幼瑶心神微动,却听傅明诀说:“那只兔子确实是本王捡的。”在尸体旁捡的。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怕吓着凌幼瑶。
凌幼瑶也没多想,不管是他抓的,还是捡的,总归现在是她的兔子了。
傅修昀远远望着傅明诀柔和眉眼,同样羡慕,但又憎恶。
他羡慕在充满阴谋算计的皇室之中,能寻得一真诚之人,却憎恶傅明诀的真诚不是对他。
想起今日派去试探的人无一生还,傅修昀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没有再说话。
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随着傅修昀的沉默而冷凝,大臣们面面相觑,假笑着碰杯,借机低声问一句:“陛下这是想到什么了?”
对方默默摇头,无声道:圣意难猜。
坐在筵席末端的裴策心不在焉地晃着酒盏,遥遥望着远处笑靥如花的姑娘,心中也是羡慕。
身旁的季书禹见了,用手肘捅了捅他:“涣之,你这回要是犯糊涂了,你大哥明天就能从凉州赶过来揍你。”
或许是觉得这个威胁力不够大,他又补充了句:“不说你大哥,景王立马就能揍你得下不来床。”
想起傅明诀那厮,裴策端着酒盏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上回被傅明诀揍了一顿,他现在腰还痛呢!
若不是陛下此次有意召见他爹,他才不会大老远跑来浮台山参加秋狩。
“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希望你是真知道,”季书禹收回手,转而又问,“对了,梁兄这次为何没来?”
提起梁文曜,裴策目光沉凝了几分,而后道:“梁兄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大夫交代了要好好休养,所以这次才没来。”
季书禹懒洋洋往后一靠,道:“我还想着与他一较高下,谁想他居然没来,真是可惜咯。”
裴策没有再接话,只盯着杯中酒出神。
宴会继续进行着,过了大半时,凌幼瑶实在扛不住,得了傅明诀允许,才带着银朱和紫兰回了营帐。
刚要进去,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幼瑶,我们能谈谈吗?”
——是凌泠。
凌幼瑶转身看向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堂姐,你找我有事吗?”
得知凌泠住进了誉国公府后,她便明白了傅明诀说的有人带凌泠来参加秋狩是什么意思。
虽然摸不准苏凌汐为何要带凌泠来浮台围场,但这两人心里都憋着坏,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凌泠看着她恬静的笑容,眼底漫上一层寒霜,皮笑肉不笑道:“这里风大,不妨我们进去说吧?”
“好。”凌幼瑶欣然应允。
随后,两人一同进了营帐。
凌泠暗自打量着里面的陈设,最终在凌幼瑶对面坐下,眼神中透出几分倨傲:“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来这里吗?”
“在这里见到堂姐,我确实很意外,”凌幼瑶给她倒了杯热茶,“我虽知堂姐与苏姑娘交好,却没想到她会带你来浮台山。”
凌泠恨极了她这副笑盈盈的模样,像是将她内心所有的阴暗一层层剥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里没有外人,凌泠索性也不装了,冷笑一声,道:“你不帮我,自有别人帮我。”
“我爹落难时,你爹便袖手旁观,那日我被赶出王府,你也是冷眼相待!我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姊妹,你却任由我被人驱逐?”
“凌幼瑶,你爹冷血,你更冷血!”
她言之凿凿,痛斥着凌幼瑶的“恶行”,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却忘了今日之果,皆是她自身之因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