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诱敌
入夜后,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傅明诀骑着马在巷口停下,独自一人走进了安静的巷子。
一条杏花巷隔开了千重繁华,只看见尽头那处院门敞开着,檐下那对泛着微光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昏黄的光落在墙角的积雪上,照亮了埋在雪中的那两具尸体。
两人穿着青灰色的布衣,是普通商户装扮,乍一看与大兖人并无异样,可细看却会发现他们的眉眼却比大兖百姓要凌厉几分。
这是潜伏在京城中的北狄人。
傅明诀神色淡漠,缓缓蹲下身查看起其中一人脖颈处的刀口。
刀口很深,几乎是一刀毙命,伤口两边轻中间重,不像寻常的刀剑,倒像是北境特有的弯月刀。
如此看来,凶手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人,大概是知道被发现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给灭口了。
傅明诀收回手,正在沉思之际,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
来人是江洲。
傅明诀背对着他,没有起身,又问:“嗯,如何了?”
江洲穿了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刀,容貌与江流有五分相似,他如实禀报道:“他们很敏锐,属下带人追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能确定来人是谁吗?”
“暂时不能,”江洲顿了顿,继续道,“据目前掌握情况来看,北狄二皇子似乎并不在其中。”
傅明诀闻言,没有什么反应,只细细打量着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忽而目光一顿,伸手摸了摸尸体冰凉粗糙的脸。
江洲站在后面,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不禁好奇道:“王爷,您发现了什么?”
傅明诀突然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听过易容之术吗?”
“易容?”江洲微微一怔,“属下听过,只不过这种技艺早已失传,又怎会......”
“失传不过是书中记载罢了,天下之事变化莫测,岂会有事事准确一说?”
说着,傅明诀扒开他鬓角的卷边,指尖一勾,在江洲震惊的目光下,完好无损地将贴在尸体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
“这......居然是真的!”
易容之术本就是传闻,如今亲眼见到能将自身容貌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手段,实在是令人震撼不已。
被取下人皮面具后,那具尸体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先前若只是与大兖百姓并无太大差别,而今却能一眼看出他是北狄人。
傅明诀小心翼翼捧着那张人皮面具,道:“看来他们此次入京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今日能发现北狄人的踪迹,大抵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太过自信。
这种自信不是嚣张,而是对自己不会被发现有十足的把握,换一种说法便是——他们坚信,以自己的易容之术,绝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晃悠,甚至还去了玉柳街。
“王爷,他们既然会易容之术,那我们想要找出他们岂不是难上加难?”
傅明诀从袖中掏出手帕,将那张人皮面具包好,道:“光凭外貌想要找出元玉珹确实有些难度。”
北狄潜入京城已有数十日,可这些天一直未暴露踪迹,而今日却意外叫人发现了马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倒是让人好奇。
“但至少现在能确定的是——元玉珹就在京城。”
寒风凛冽,雪落无声。远处灯火阑珊,笙歌四起,而这处别院却在雪夜中沉寂得可怕。
傅明诀将取下的人皮面具交给江洲,随之又取出一方手帕擦手。
江洲把东西收好,问道:“王爷,既然北狄皇子就在京城,那我们是不是该封城,来一手瓮中捉鳖?”
北狄谎报行程,说是在同州,可二皇子却已入了京城。
“瓮中捉鳖甚是无趣,”傅明诀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引蛇出洞才有意思。”
与其主动出手,不如等他们自投罗网,他倒是想看看这回,北狄那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
雪中的京城总是比以往要多了几分恬静,此刻刚过戌时,街边商铺陆陆续续关门,而玉柳街才刚刚揭开夜晚神秘的面纱。
灯火繁荣如锦,乐声飘荡在静谧的雪夜中,那红彤彤的楼里时不时传来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
裹着披风的一行人随着人潮涌动,脸上虽挂着笑,但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挨在一起,看上去关系甚好,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若是再不快点回去,他那只手便要废了。
好在玉柳街人多,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人的异常,就这样,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青楼。
大块头男人走在前面,豪气地掏出一袋银子扔给了老鸨,道:“还是叫如月过来,记得别让人来打扰爷。”
他声音粗狂有力,夹了一丝京腔,听上去倒有几分像京城的人。
老鸨捧着沉甸甸的银子,脸都笑开花了,“诶诶诶,好!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的!”
男人嗤笑一声,没有再搭理她,轻车熟路地进去了。
几人到了安静的后院,脸上的笑容骤然褪去。
“娘的!居然让人给发现了,幸好咱们早有准备,险些坏了此次大计。”大块头男人骂骂咧咧推开门。
走在身后的络腮胡子皱了皱眉,道:“小点声,要是被殿下知道了,可有你受的!”
大块头默默闭了嘴。
另外两人将受伤的男子扶进了房间,然后点了一盏灯检查起他手臂的伤口来。
“嗬!大兖那群王八蛋,下手居然这么狠?!”
“好在刀上没毒,不过筋脉断了,以后怕是提不了刀了。”
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挣扎着坐起来,不可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我以后提不起刀了?”
“只是可能而已,不要再动了,再晚一刻,只怕连筋脉也接不上了!”
听到这话,他果然不再动了。
另外几人围坐在桌子旁,个个面色凝重,沉默良久后,其中一人问道:“殿下何时会来?”
“快了,殿下说过今晚一定会来我们的。”
说完,气氛又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