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难平
凌幼瑶一路小跑回兰晖院,顾不上银朱叫她,随口应了声,便将自己关在房里。
她靠在门上,心跳得厉害,想起自己方才那大胆的举动,脸上不禁烫了烫,又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渐渐平复下来。
银朱和绿宝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凌幼瑶这是怎么了。
绿宝抬手敲了敲门:“王妃,您没事吧?”
凌幼瑶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我没事,今天有点累了,我想先休会儿,晚膳待会儿再吃吧。”
“哦,”绿宝应道,“那您有什么事记得叫奴婢。”
“好,你们下去吧。”
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凌幼瑶胸腔中那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再次滚烫起来。她将傅明诀掉落的那封信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心头悄然涌上一抹酸涩。
这是姐姐的字迹......
在那栋堆满了卷宗和线报的阁楼中,却藏有凌清微的信。看着泛黄的信封,想来应该是保存了许久。纵然知道他们之间的情谊,可看到这封信时,凌幼瑶再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她紧紧握着信,却迟迟无法打开。她在害怕,害怕信里的内容会是恋人之间的思念或蜜语。可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傅明诀对姐姐念念不忘,甚至他会娶自己,也是因为姐姐不是吗?
凌幼瑶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幼稚,像极了好奇伴侣与前任过往的窥探者。
可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去看。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在意傅明诀与凌清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吧?
凌幼瑶深吸一口气,抑制着颤抖的指尖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缓缓抽了出来——
一面整齐清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是凌清微的字迹没错,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从容温和。入目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展信安。
落款是顺和十八年冬月二十九。
看到这句话,凌幼瑶唇边泛起一抹苦涩。那时的傅明诀还是七皇子,虽已逃脱荣贵人的毒手,却在坤宁宫如履薄冰,在此逆境之中,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任谁都会意难平。
她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去:
‘殿下离京已三月有余,京中一切尚好。京城连着落了几日雪,父亲休沐在家,向我们提问:雪中红梅似何物?瑶儿答:像王伯肩上的糖葫芦。父亲闻言,遂大笑,夸她伶俐;兄长却说她只顾着吃,不懂四君子的风雅高洁。’
......
凌幼瑶看着这些话,眼里不禁涌起一丝水光,印象中的凌清微是平静淡雅,处事不惊,完美的遗传了凌聿为文人的清落高洁。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主动提起凌清微。连她都会为之思念倾倒的人,又怎敢奢求傅明诀忘怀?
她吸了吸鼻子,将泪意憋回去,又往下读:
‘冬月二十三那日,南阳王府为小世子举办抓周礼,母亲带我们一同去祝贺。抓周时,小世子一把抓住了瑶儿的金锁,众人哄堂大笑,我哄了瑶儿许久,她才将金锁送给了小世子。她赌气说,以后都不跟我一起睡了,可晚上还是抱着枕头过来了......’
看到这些话,凌幼瑶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落泪,却又坚强的扯出一抹笑。
信中写的只是平日里发生的小事,但也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让凌幼瑶更加难过。
她心疼凌清微这么好,最终却落了个惨死荒岭的下场;她伤心他们之间存着她无法参与的过去,而她却只能作为旁观者默默承受心动带来的痛苦。
想起傅明诀上次离京,她也同样写信给他,也只是一些小事,可傅明诀却认真回答了她。
那他在收到凌清微的信时,是否也会如回答自己一般那么认真地回答她?
凌幼瑶无声地摇了摇头,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任由着泪水打湿泛黄的信纸,靠着门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极其压抑的哭着,心抽痛得厉害,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害怕被人听到,哪怕是银朱和绿宝,她害怕被追问哭泣的原因——因为她无法光明正大的说出理由。
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傅明诀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凌清微。而今她却因为他们的过去,只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难过。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定会狠狠笑话她吧?
凌幼瑶苦涩地想着。
明明早就知道结局,为何还是会忍不住沦陷?
不知这样哭了多久,等到她平静下来时,屋子里已是漆黑一片了。
银朱和绿宝没有过来,冷冷月光透过窗映在她身前,勉强能看清周身的环境。她扶着略微僵硬的腿起身,慢慢走到桌边,摸索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已经彻底冷了,凉凉的水淌过滚烫的喉间,似乎也让那颗起伏不定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随之传来银朱担忧的声音:“王妃,您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凌幼瑶擦干了眼泪,将信收好,才道:“不用了,你们下去吧。”
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尽管她再努力的克制,还是叫银朱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哭腔。
银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戳破,只柔声劝道:“您从千珍阁回来后就没进过食,绿宝做了您爱吃的醋熘肉片儿,要不您还是吃点吧?”
凌幼瑶脸上的悲伤还未完全收起,这会儿被她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些饿了。
想了想,用帕子擦了脸,又照了照镜子,确认不会被看出来什么后,才开门让她进来了。
银朱瞥见她微红的眼眶,默不作声,只将饭菜摆上桌,道:“今儿绿宝做的都是您爱吃的,对了,绿宝还做了些您上回说过的果茶,她按照您说的,添了葡萄酒进去,这会儿正在灶上温着,奴婢待会儿再给您端上来。”
“嗯......”凌幼瑶看着满桌子的菜,有些食不知味。
本以为银朱会追问她原因,可她却什么都没说,反而是静静陪在自己身边。
“王妃,您怎么了?还是没胃口吗?”
“没有,”她摇摇头,咽下喉间涌起的难受,“明天我想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