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杖责
仅凭凌幼瑶一面之词又怎会让人相信?
楼齐率先站出来质问:“王妃说华氏早就死了,可今日早朝,景王亲口承认华氏还活着,且被关在王府一事,难道此言也是荒谬之言吗?”
让他们相信华氏已死,就好比相信日月同天,如此好一个除去傅明诀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凌幼瑶猜到他们不信,道:“想必大人方才也看见卫将军带着人走了,敢问,你们可有见到华氏?”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不免动摇。
卫岫走时,只有随行的禁卫军,哪有什么华氏?
凌清晏插话道:“看各位的表情便是没有看见了,既然如此,便都回去吧。”
楼齐却是不死心,坚持道:“早朝之上,景王面对陛下质问,亲口承认华氏没死,莫非这还有假不成?”
“楼大人,你真是糊涂了,”凌清晏道,“陛下当时问王爷,有何话可说,而王爷只答,无话可说,又何时承认了华氏还活着?”
楼齐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凌清晏继续道:“陛下后来又说,待一切查明后再下定论。”
“陛下尚未做决断,楼大人就气势汹汹带着人来王府,还一口咬定景王囚禁生母......楼大人,你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安的是什么心?
——自然是想要将傅明诀踩入尘泥的心!
凌幼瑶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之所以会让绿宝去赶在下朝时,去宫门前堵凌清晏,为的便是现在。
京中与傅明诀结怨的官员只有多,没有少,傅修昀既然想利用朝臣向傅明诀施压,他们一旦听到荣贵人将死的消息,必会不顾一切赶来阻拦。
届时,长公主已处理好荣贵人,只需一口咬定荣贵人早在多年就死了,纵然他们有心,可死无对证,也奈何不了什么。
凌幼瑶略带笑意的目光扫过众人,道:“不过是件子虚乌有的事罢了,真相如何,陛下自会说明,诸位大人请回吧。”
话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至于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待到明日便会揭晓。
楼齐等人离开后,王府门前瞬间安静下来。
沈序淮目光复杂地看着凌幼瑶,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酸意:“你就这么担心傅明诀?”
为他去求长公主,为他与朝臣周旋谋划,还要为他进宫求情......
凌幼瑶脚步一顿,看了看别过头装作没听见的凌清晏,对沈序淮道:“世子,我这是在为我自己着想,王爷若是出事了,我岂不是要跟着遭罪?”
这话有几分道理,可沈序淮依旧拧着眉,不愿松开。
以往,凌幼瑶见到傅明诀总是害怕,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而如今却能为了他处处尽心。
有时候,沈序淮也想不明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一切?
他久久不语,凌幼瑶又道:“世子,我真的没骗你。”
傅明诀的生死牵动着所有事情发展的走向,他不能死,沈序淮也不能死。
良久过后,沈序淮叹息道:“我信你,只是见到你对别人这般好,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凌幼瑶再度沉默下来,难受是必然,但比日后定国侯府被满门抄斩总要好。
一旁的凌清晏看不下去了,拉着沈序淮就走:“好了好了,都过午时了,我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先吃饭去!”
转头又叮嘱凌幼瑶:“瑶儿,你进宫一切小心,出什么事躲王爷身后,要是挨打,就让他挨,你细皮嫩肉的,可别往前凑。”
凌幼瑶:“......”她保证不往前凑。
待到他们走后,凌幼瑶才坐上了进宫的马车,想着凌清晏方才说的挨打,心里惴惴不安。
若是真要罚,只希望长公主能在旁劝阻一二。
......
此时,承明殿。
卫岫将在王府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傅修昀后,后者面上布满阴云,抬眼看向跪在殿中的傅明诀,极力压抑着怒火。
“现在连长公主都帮着你,你可高兴?”
傅明诀沉默不语。
见他这般,傅修昀胸中怒火更盛:“朕在问你话!”
傅明诀眼眸微动,道:“臣不知长公主会去。”
“不知?”傅修昀气极反笑,“长公主向来疼你,她若得知你因华氏陷入舆论,又怎会袖手旁观?如今她亲手替你杀了华氏,不是正好解了你燃眉之急?”
“你这招棋险中求胜,倒是不像你以往的做派!”
傅明诀眉头微蹙,去求长公主,本就不是他的做派,他从来不会求任何人。
“朕倒是忘记了,此事不在你,在你娶了一个好王妃。”傅修昀冷笑道。
他万万没想到,凌幼瑶竟然会将长公主请来解围,若不是因为她,他的计划也不会毁于一旦。
提及凌幼瑶,傅明诀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别样的情愫,“此事与她无关,陛下若要罚,只管罚臣便好。”
傅修昀恨极了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怒笑出声:“你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是吗?”
曾经傅明诀为他铲除障碍,甚至不惜背负杀兄弑母的恶名,助他登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一再纵容。
傅明诀垂着眼眸,语气淡淡:“陛下是赏是罚,臣都会受着。”
听到他这话,傅修昀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来人!把他带下去,杖五十!”
五十杖下去,轻则吐血重伤,重则毙命,是死是活全取决于行刑之人。
可傅明诀却像是习以为常,起身,往殿外去了。
傅修昀心中有气,如果今日不让他发泄出去,他是不会罢休的。
寡淡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映射出稀薄的光,傅明诀跪在承明殿外,任由掌刑太监挥舞着廷杖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背上。
而他,只是紧抿着唇,额头溢出一层薄汗,剑眉紧锁,极度忍耐着疼痛,却没有吭一声。
傅修昀坐在殿内,听见廷杖打在血肉上的闷响声,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从前的子凛明明不是现在这样的,他会听话,会叫他皇兄,可自从父皇驾崩后,一切都变了……
但变的人是傅明诀,不是他。
正在傅修昀沉浸在回忆中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给本宫住手!”
傅云绰一脚踹开掌刑的太监,连忙扶住傅明诀,“小七,你没事吧?”
“无碍……”
话落,傅明诀再难抑制胸腔中沸腾的伤势,一口热血喷出,染红了花白的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