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有孕
夜色凄清,京城繁华落幕,不知从何处腾起一只黑羽鸟,振动羽翅掠过高楼长街,一头扎进了静谧的宅院,最终落在墨书手臂上。
他取了信笺,即刻推门进去。
“公子,有消息了。”
凌清晏从书案中抬起头来,接过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他已离京。
信上并未说明“他”是谁,但蔡文滨曾说过他每次去找蔡沅时,总感觉房中还有第三双眼睛。起初,他以为只是错觉,直到后来才发现,蔡家确实多了一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蔡文滨并不知道,只是从蔡沅的小心谨慎中看出——那人的身份定不简单。
“蔡沅连夜将人送出城,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凌清晏收好信笺,转而又问,“同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墨书道:“除了沈世子还有未消息之外,其余人都已回到了衙门,闻笙带人去山上搜过几次,也未发现沈世子的踪迹。”
凌清晏下意识皱眉:“闻笙不是一直跟在沈朝身边吗?怎么走散了?”
“沈世子想找到宋宜年临死前去的那间石室,便与闻笙分开了,虽暂未有消息传来,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凌清晏仍有忧虑:“他离京已有半月,若是再不回来,我担心就算他查出了真相,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墨书不解:“怎么会呢?沈世子此去是奉陛下旨意调查宋宜年,尽管宋宜年已死,但他留下的东西定能证明王爷的清白。”
“正是因为宋宜年留下的东西,沈朝才会遭遇刺杀。”
沈序淮刚到同州,宋宜年便带着钱财出逃,此举无异于不打自招。
宋宜年知道自己已成废子,便留下了线索,如此一来,既能重创蔡家,又能将祸水引到沈序淮身上。人是死了,却留下了不少麻烦。
如今蔡家动作频频,恐生异变,不管沈序淮有没有查到真相,他都必须回来了。
凌清晏沉吟片刻,道:“传信给闻笙,让他尽快找到沈朝,即刻回京。”
“是。”
......
沈序淮失踪的第五日,宫中传出了瑜妃有孕的消息,众人对此感到惊讶,又在意料之中。
旁人入宫三年或许都见不到陛下一面,唯独蔡馥雅一进宫便盛宠不衰,后宫中其他嫔妃虽有怨言,却不敢搬到明面上来说,毕竟她身后有蔡家撑腰。
现在长春宫有喜,几乎奠定了蔡馥雅在后宫的地位,若诞下皇子,往后在这宫里谁还能胜过她?
众嫔妃心有不甘,却又羡慕她的好运。
有孕一事落在后妃眼里是无上荣宠,可蔡馥雅却害怕得直冒冷汗。
太医院每隔三日便会来请一次平安脉,只是这月她的葵水迟迟未来,原以为只是喝了太多药才会如此,却不想竟是有了身孕?
此刻芳菲已经走了,是承明殿的公公亲自把她叫走的,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傅修昀派芳菲到长春宫伺候,便是为了盯着她每次侍寝后,喝下避子汤,可如今她却有了身孕,那芳菲的下场会是什么?
蔡馥雅轻颤着闭上眼,不敢细想。
她轻轻抚上小腹,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心跳,她也曾想过自己将来会有孩子,只如今身陷囹圄,她尚不能保全自己,又何谈孩子?
她不过是为蔡家铺路的一枚棋子,傅修昀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此时有孕于她而言只是束缚。
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蔡馥雅无助地抱紧了双臂,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入臂弯。
没过多久,殿外走进来一个面生的宫女,恭敬地行了礼,方才说:“娘娘,奴婢叫月微,往后会留在长春宫伺候,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
蔡馥雅缓了缓神,声音有些沙哑:“芳菲呢?”
月微垂首:“回娘娘,芳菲伺候不周,已经被打发去尚刑司了。”
进了尚刑司便如同没了命,以傅修昀的手段,芳菲是活不下来了。
蔡馥雅眼神涣散:“陛下他会来吗?”
听闻此言,月微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随后道:“陛下此时正在议政殿与大臣们商议国事,晚些时候会过来看娘娘的。”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连仅剩的恐惧也消失了。
芳菲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吧?
蔡馥雅悲凉地想着。
从进宫的那天起,她就知道祖父不会轻易收手的,不止是要她入宫为妃,还要她生下皇子,然后呢?是皇后之位,还是太子之位?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铺了满地金辉,蔡馥雅愣愣盯着那处出神,眼里很暗很暗,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却就此落了根,像肆意生长的野草疯狂地在她心里蔓延。
直到……
直到她拿起锋利的剪子意图戳向自己的小腹时,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妃子自戕乃是重罪,你若想死,朕现在便可赐你三尺白绫!”
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蔡馥雅恍然回神,见傅修昀面容阴沉,眼底的寒意看得她心头一跳。
傅修昀垂眸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冷笑道:“蔡沅费尽心思将你送进宫,便是为了今日吧?每次见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朕还以为你是无辜的,没想到连你也在骗朕!”
他手上力道加重,似要将蔡馥雅的手腕捏断。
“疼......”泪水从眼眶滚落,她试图挣脱,反而却被抓得更紧。
傅修昀讥嘲道:“别以为长得跟瑜儿有几分相似,朕就会一直纵容你!蔡沅逼死瑜儿不够,还想让你登上中宫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看见蔡馥雅那双含泪的眼睛,厌恶地甩开手。
蔡馥雅一时不稳,跌倒在床榻之上,乌发和泪水一起落下来,她狼狈地撑起身子,没说一句辩解的话。
他说,是祖父逼死了小姑姑。
可祖父明明最疼爱姑姑了,怎么会舍得她死呢?
蔡馥雅咬着唇抽泣,腹部隐隐作痛。
“蔡家想拥皇子自立,朕偏不让你们如意!”傅修昀扣住她的下颌,眼底翻起一片猩红,“你想死,可朕舍不得杀你,但你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了......”
蔡馥雅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看见李总管端着黑乎乎的药汁从外面进来,送到她面前。
“娘娘,这方子是姚院使亲自开的,只疼一会儿便好了,您快些喝了吧。”
难闻的药味萦绕在鼻尖,胃里一阵翻腾,刚接过药碗,手上倏的一松,药汁洒了一地,蔡馥雅忍不住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傅修昀冷漠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摔碎了药碗,便能逃过一劫吗?”说着,转头看向李总管,“再去端一碗药来,她若自己不能喝,你便帮她喝下去!”
李总管不敢犹豫,连忙下去又盛了药进来。
蔡馥雅挣扎着爬起来,神情绝望而麻木:“我自己喝......但求陛下放过我父兄......”
傅修昀没应声,只冷冷盯着她。
蔡馥雅艰难地伸出手,接应过药碗,痛苦地闭上眼,怎料刚碰到碗沿,门外突然有人来报:
“启禀陛下,沈世子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