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险恶
祖母脉象中的异常如虾游一般,隐隐约约,去时一跃即逝,实在难以察觉,且比长公主的脉象微弱许多,想必是中毒不深。
骊千歌倏然握紧了双手。
长公主府中的锦囊是李戈所赠,这毒定然也是李戈所下。如今祖母中了同样的毒,始作俑者定是那苏氏,可背后坐享其成的到底是谁?
骊千歌咬紧了牙关,随后轻声吐出两个字,“李戈!”
她万没有想到,那阴狠狡诈的李戈竟早已盘算起了丞相府中的人。他将这毒药给了苏氏……又或者,是骊梦虞?
一层冷汗爬上了骊千歌的后背。
她本以为骊梦虞只是狷狂自傲,善于心计,没想到竟能狠心至此。可前世……前世祖母并未与自己有如此深的亲情羁绊,反倒更疼惜骊梦虞,她断然没有理由给庇护自己的祖母下毒。
难道她前番所为竟是改变了祖母的命数吗?
骊千歌一时哽咽,可心底骤然升腾的恨意又迅速席卷了她单薄的身体。她不会让祖母就这样缠绵病中,被人生生暗害!
“绯雯!”
“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见你前主子。”
“这……”
“你也不必为难,帮我传个口信便好,至于他来与不来便看他的意思。你就跟他说,骊千歌备下了陈年美酒,扫径以待!”
徒千晟比骊千歌骊千歌预料中来的更早一些,且是出现在了她的床榻之上。
她在祖母床边守了整晚,日上三竿才回了卧室,原本想洗漱更衣,谁知外衣才脱了一半便察觉榻上有异动。
骊千歌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究竟,冷不防就被榻上的人拉住了手臂,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已然被那登徒子反压在了榻上。
“徒千晟,你放开我!”
罪魁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即使是被自己这样欺辱,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
这股倔强,或许就是一开始吸引自己的地方。
不怕死的人不多,他徒千晟算是一个,她骊千歌或许也是。
骊千歌又急又气,可被这么个武学高手擒住,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眼看着他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自己的脸上,骊千歌咬住牙关,手摸到了自己藏在被子下面的匕首,用力地划向徒千晟的手臂。
徒千晟知道这匕首伤不了自己,可身体还是反射性地做出了防御,他从骊千歌身上弹起,动作干脆利索,落地无声。
“你这个登徒子,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骊千歌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
“千歌,这可就是你的不对,明明是你说扫径以待,结果便是用这冰冷的匕首招待我吗?”
“你自找的!”
徒千晟肆意地笑了几声,眼神却落在了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怎么弄得这么憔悴?难不成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到了非要求助于我这个登徒子的地步吗?”
骊千歌压着火,半晌才喘均了气。
“此事……恐怕只有你能帮我。”
“哦?那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祖母的寿命恐怕不多,我要你替她续命。”
骊千歌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是平淡,也丝毫没有回避他审视般的眼神。
徒千晟长眉微挑,左手从腰后拔出折扇,猛地抬起了骊千歌的下额。
“那你倒是说说,凭什么?”
骊千歌任由他抬着自己下额,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徒千晟,大常国的异姓王爷,李戈的结伴兄弟,如今和她这个相府庶女勾结在一起,教她武功,授她医术,甚至不惜拿子母蛊来牵制她……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目的。
骊千歌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自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王爷,你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骊千歌也很想问问你对相府中的事如此上心,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当真觉得我这区区小女子值得你如此大费周折?”
徒千晟眯起双眼,半晌才拿开了折扇。
“你是在试探我的目的?”
“你我都是凡人,凡人的所作所为皆有目的因由,只是我实在想不通,王爷你为何要三番五次地出现在这相府之中,难道……”
骊千歌压低了声音,试探着说道,
“难道,王爷也想试试那金銮殿上的龙椅是否舒适不成?”
徒千晟合上手中的折扇,笑意盈盈地回道,“区区一个龙椅有什么好坐的?我这一生不惜荣华不求富贵,只求有趣。骊千歌,你就很有趣,这相府里的人事一样很有趣。想你和皇嫂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蛋儿,又同样出身相府,我只是十分好奇,想看看你能在这皇城之中,相府之内,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骊千歌不以为意,嫌弃地轻哼一声,“王爷说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吧!只是今日之事,骊千歌万望你能相助与我。”
“好说好说,不过本王来得匆忙,尚未用过早膳,腹内有些饥饿,不如我们二人边吃边说,你觉得如何啊?”
骊千歌额上的青筋涨了起来,“王爷,你明知这府中遍布苏氏的眼线,实在不可久留。”
“不可久留?那本王可告辞了。”
徒千晟说完便要走,骊千歌心中一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
“别!我陪你吃便是!”
一盏茶的功夫,绯雯便去厨房取来了好几样小菜。
自从老夫人将斗篷赐予骊千歌之后,这府中的上上下下都高看了骊千歌一眼,再也不敢似从前那般怠慢,几盘小菜自然是不在话下。
徒千晟迫不及待地动气筷子,嚼了几口又觉得很是一般。
“我还以为堂堂丞相府中的吃食定是山珍海味,没想到这味道实在是……罢了,我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回我那王府之中吃些算了。”
骊千歌无奈地放下筷子,瞧了瞧厨房精心做出来的珍馐美食,又瞧了瞧他面前的碗碟,一只手在桌下捏成了拳头。
“王爷,父亲一向清廉,平日里这相府中的吃食都较为简单朴素,总吃那些山珍海味对脾胃无益,不如也尝尝这粗茶淡饭吧?”
“本王实在是没有胃口。”
“你!”
骊千歌咬了咬牙,不情愿地拿起竹筷。
“千歌……给王爷布菜。”
徒千晟偷瞄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看着筷子离自己的碗越来越近,忍不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柔若无骨,肤若凝脂。他忍不住揉搓了一下,心底升腾起一丝暖意。
骊千歌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甩掉了他,反手便冲着他的脸扇了过去。
徒千晟自然不能让她如愿,微微侧身便躲过了这“致命”的攻击。
“千歌莫恼,本王知错!知错!”
骊千歌对眼前这个无赖简直负束手无策,无奈自己又有求于他,不能真的和他翻脸。
“王爷若实在吃不下便请回吧!续命一事,我自己来便是!”
“这便可惜了,本王还想着把此物赠与千歌以解你燃眉之急,莫不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徒千晟说着便把一个小锦盒放在了桌上。骊千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打开了打开。
锦盒不大,里面放着的玉石更是小巧,可成色确是血红色,玉中还絮着银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宝玉,疑惑地望向徒千晟。
“这是血饮,可将人心头精血引出,给将死之人饮之,便是你口中的续命之术。只是这血饮难得,这些年我踏遍大江南北也只寻得这一块,实在是稀有。”
“你……真的愿意把它给我?”
“给你倒是可以,但是我想知道你那垂垂老矣的祖母值不值得耗去这唯一的血饮。”
骊千歌将血饮握在手心之中,红唇轻启,“如今我在相府之中根基不稳,除了寻求祖母的庇护之外,我实在别无他法。若是我能用这血饮治好了祖母的病痛,她也会更加信任于我。此事是我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徒千晟扬起嘴角,缓缓说道,“其实你若真的想出掉那苏氏,陪绯雯去便是,我自认自己的手下有如此本领。”
“不,绝对不可!切不论相府守卫森严,耳目众多,即使绯雯能杀掉苏氏,对我而言却是全无意义。”
骊千歌忽而激动起来,“我不是要她死,我是要她生不如死,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大权旁落却无可奈何,让她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我从凤位之上拉下。我要让她尝尽这世间的凄苦悲凉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徒千晟被她眼中凌厉的恨意惊住,“你……竟是如此恨她?”
骊千歌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中的血饮握得更紧。
徒千晟有些无奈,只能提醒道,“血饮可引出人心头精血,可人若是失了心头精血便会元气大伤,轻则折损寿命,重则一命呜呼,你可想好了要用何人的精血?”
“自当是用我的。”骊千歌没有半分犹豫,“时间不多了,我无法再去寻找一个心甘情愿献出精血的人。祖母待我很好,又是我的至亲,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