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长公主和驸马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
大长公主只恨自己当年没有带走沈昭华兄妹,如今让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今日铁了心的要带走沈昭华。老夫人拦了几次也无果,不敢惹急了大长公主,也只好作罢,只是说带走沈长明时,坚决反对。
赵院判又被匆匆的叫了回来,打点好一切后,驸马亲自背着裹在被子中昏迷不醒的沈昭华上了马车。
大长公主临上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冷冷的说道:“当年我看你沈家也是清白人家,因此你们来求亲事便答应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荒唐到这般田地,我跟驸马是老了,但是为了昭华,我们就是豁出命去也会护她周全!”
说完后,重重的放下帘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老夫人站在冷风中,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就要倒下去,沈老太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老夫人落了泪,痛惜地说道:“咱们沈家如今这是怎么了!”
沈老太爷看了眼目送马车离开的沈长明,叹了口气,悲痛的说道:“明儿,扶你祖母回屋。”
沈长明收回视线,垂眸走了过来,沉默的扶着老夫人进了府中。老太爷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只觉得心中一阵无礼。他这一辈子,不过四个儿女,老大如今是不争气了,识人不清,愚蠢糊涂,老二一心扑在学问上,只想传道授业,远离官场,老三虽说官运不错,但冷眼看去,却没有才能,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唯有长孙,沈长明。谦和有礼,文武双全,能干本事在京中这些世家公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沈老太爷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突然觉得浑身疲惫,也许自己真的老了,是时候该将国公府的担子传下去了。
沈昭华昏昏沉沉高烧三日,方才渐渐苏醒。
大长公主听说她醒了,连忙赶来。一进门,便见沈昭华倚着枕头,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因为她病着,窗户只开了个小缝,隐约可见外面景致。
一转眼,春天就要结束了。
大长公主掀开珠帘,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珠帘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沈昭华循声看去,见是她,扬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外祖母。”
大长公主眼睛一阵酸涩,十几年前,自己女儿在临终之前,也是这样苍白的脸,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哀求自己,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
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做的够好了,却还是差点失去沈昭华。
沈昭华看出她神情中的愧疚和痛苦,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外祖母别担心,我没事。”
听到这话,大长公主却落了泪,她将沈昭华揽入怀中,哽咽地说道:“好孩子,是外祖母没有保护好你。”
沈昭华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心中一片平静释然。
昏迷的那几日,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儿时母亲抱着自己的画面。
那时她尚在襁褓,大哥也不过蹒跚学步,母亲抱着她坐在树下,手中拿着布老虎逗她,她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只觉得那怀抱温暖异常,大哥扶着母亲的膝头,倾身去捡地上的花枝。
画面安详和美,美好的让她几乎不想醒过来,就这样永远沉溺在其中似乎也很好。
可是,下一刻,一双银色的靴子却重重的才在那花枝上,原本蔚蓝的天空也变得阴沉沉的,抱着自己的母亲消失不见,他慌忙抬眼看去,却见地上一滩血,大哥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她,不远处,父亲抱着惊慌失措的安氏,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兄妹俩。
有丫鬟从身边跑过,嘴中焦急的喊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大夫人大出血了!”
她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那一天,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般的那一天。
她像是疯了一般的挣脱沈长明的怀抱,愤怒的向安氏跑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掐死这个女人,为母亲报仇。
可是等她冲过去,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又消失了,她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扇透出光线的门,门内传出阵阵笑声,她连忙推开,却见沈笠从、安氏和沈挽华三人坐在前面。
沈挽华站在桌前,沈笠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安氏坐在窗前绣着花,时不时地抬头,目光柔和的看向父女二人,三人其乐融融,和美异常。
沈昭华浑身颤抖,沈挽华却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冲她得意一笑。
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问问沈笠从,为什么要这样对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和哥哥。若是当真不爱母亲,为何当年祖父为他求亲时不开口拒绝,为什么又要同母亲生儿育女!
为什么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沈挽华姐弟,明明她跟大哥也是留着他血脉的亲生儿女!
她攥紧了胸前的衣裳,只记得喘不过气来。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天崩地裂,她脚下一空,直直的摔了下去。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却发现周围陌生的很。
闻春和知夏听到声音扑到床前,她才知自己此刻身在大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