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言行不一
丁青遥想伸手摸摸刘兴的发心,却发现少年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遂苦笑了一声,放弃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
刘兴抱住丁青遥的衣袖,不顾下人异样的目光,大摇大摆地拉着丁青遥往文景阁中走去。
丁青遥无奈,也只好由他去了。
刘奭端坐在文景阁正堂上首的位置上,皇后和他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傅瑶则坐在刘奭的左方,妆容艳丽,夺人目光。
太傅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在刘奭肯定的目光中,宣布比试开始。
身着藕粉色的宫女分别给刘康和刘骜发放书简和笔墨,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写自己对《诗经》的解读。
刘康将毛笔沾上墨水,如画的眉眼上笼罩了一丝哀愁,他抬眸看向傅瑶。
傅瑶轻轻咳嗽了一声,警告刘康不要轻举妄动。
刘康微微闭上眼睛,想起崔艳昨天晚上传达给自己的话,心口一滞,身体的温度急速地下降,变得冰冷无比。
总归,还是要做一个选择。
一个令他为难而又痛苦的选择。
刘骜则显得很漫不经心,他蘸了蘸墨汁,大笔一挥,写了几个字,便交了上去。
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提步离去。
刘奭动了动嘴唇,想叫住他,可又想起比试的规则,还是任由他离去了。
做完答案的可以自行离场,皇帝只是起一个监察的作用。
刘奭从太傅手中接过书简,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青青子衿,遥遥无期。
刘奭眉头不可见的轻轻一动,不知是气愤,还是失望。
丁青遥站在文景阁不远处的游廊下,远远地看见刘骜走来,脸上是一幅轻松的表情,没有任何消沉难过的迹象。
“怎么样,你们两个的答案可是一样?”
丁青遥走上前去迎他,略微有些焦急地问道。
刘骜笑了笑,眼神潋滟如妖:“你觉得呢?”
丁青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捉弄她。
索性也不再问他了,绕过他往前走去,可还未走到文景阁的门口,刘奭的指令已经下达了:此次比试二殿下刘康胜。
丁青遥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依旧在笑的刘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苦苦的。
“康儿,此次比试你得了胜利,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啊?”
刘奭满脸慈爱地看向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心中绽开了喜悦的花朵。
刘康跪坐在刘奭的面前,他心中思量了片刻,抬头看向刘奭,却见傅瑶猛地起身,俯身朝刘奭说道:“康儿昨天晚上给妾身说了,这孩子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只希望陛下能够时常去漪澜殿看望一下我们母子二人,这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刘奭了然地点点头,笑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你们都起来吧,今天是个令朕高兴的日子,朕决定晚上在太液池边举行宮宴,你们可都要来啊?”
屋中的众人各自收起自己纷繁的思绪,纷纷起身领旨谢恩。
“为什么会这样?”
静默了好久,丁青遥才缓缓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原因,我不想赢,所以就把机会让给了康弟而已。”
刘骜眼神平淡,无任何不满之意。
“你没有照我说的去做?”
丁青遥挑了挑眉,心脏乱跳,没有任何节奏。
“阿遥,你不要怪太子哥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兴见丁青遥变了脸色,忙劝和道。
“奴婢出身低微,又怎能和太子殿下置气,是奴婢逾越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丁青遥压下心中的火焰,转身快步离去。
“太子哥哥,阿遥生气了,你快去追啊。”刘兴急切地说道。
刘骜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能看见她生气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丁青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反正就是看见刘骜那么一幅玩世不恭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啊。
可慢慢地,丁青遥心中的那种感觉消失了之后,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和一个历史人物产生了喜怒哀乐,这可是考古界的大忌啊。
她忙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被外界因素扰乱了自己的主观判断。
外间的布帘被人掀开,素心小跑着进来,在许娥的三步之外收住了脚步:“娘娘,太子殿下输了。”
许娥描眉的手一顿,懒懒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对了,告诉青遥,胜败乃兵家常事,让她无需自责。”
素心点头称诺,随即又道:“陛下今晚在太液池举行宮宴,娘娘,您要不要出席?”
“别人的胜利之宴,本宫不屑参与,着人准备一份厚礼送去观梦阁,就当做是本宫的一份心意了。”
许娥眉眼平静,无任何不悦之色,只是太过于寡淡,看得人心里慌慌的。
许娥不去晚宴,那么这件事便落到了绘梨的身上,经过数月的调养,绘梨的脸恢复如初,只是不能经受烈日照晒,一旦被烈日照住,就会反弹。
或许这就是许谒的目的吧,让绘梨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太液池的楼阁中央放着一架大鼎,里面燃着炭火,宛如春天一般温暖明媚。
刘骜饮完杯中的酒,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借故出去了。
刘康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软垫之上,见刘骜出去了,便也跟着出去了。
“太子哥哥,请留步,我有话想对你说。”
刘康叫住了往前走的刘骜,脸上闪现出一丝焦急。
刘骜转过身来,嘴角噙着若有如无的笑意:“康弟有什么事?”
刘康定了定心神,朝刘骜走近了几步,诚挚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赢的,太子哥哥。”
刘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伸手往他胸前打了一掌,笑道:“你的为人我还能不知道,都是你母亲的主意吧?”
刘康点点头,略有惭色:“让太子哥哥受委屈了。”
刘骜摇摇头是,静静地说道:“我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很轻松,或许,我本就不是这块料,自然是不可能点石成金的。”
“太子哥哥,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天下之大,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这个太子之位了,我不会和你去争,兴弟更不会,现在我只等着你登基的那一天,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去封地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刘康话语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伤感,很难想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说出这么一番深沉的话,不得不让人动容。
刘骜笑笑,拍了拍刘康的肩膀道:“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你可以去你的封地,而我却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太子哥哥。”
见刘骜这么难过,刘康心里也很不舒服。
刘骜心高气傲,劝解的话他是不可能听进去的。
夜风清冷,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晚宴进行到一半,刘奭便以身体乏累为由回去休息了,众人恭送了一番。
只是王政君见刘骜还没有归来,心中着急,便吩咐孙夫人去寻。
傅瑶优雅地端起酒樽,朝王政君笑道:“皇后娘娘别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王政君轻哼了一声,细不可闻,但耳尖的傅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本宫担心太子会出事,而是怕这太液池里的水太冷了,平白的又多了几条冤魂。”
提到这,坐在下首的绘梨心口一滞,旧事被人翻出来,绘梨心中觉得尴尬万分。
傅瑶也知道王政君话中所指,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这太液池里的水再冷,也抵不过郎有情妾有意啊,若是再重来一遍,皇后娘娘也不能棒打了鸳鸯不是?”
坐在傅瑶对面的冯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这样的场面她见多了,也厌倦了。
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刘兴不明所以,出声问道。
这一问,把王政君和傅瑶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王政君清了清喉咙,浅声问道:“冯昭仪,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看一看?”
冯媛缓缓起身,朝王政君俯身道:“妾身实在是有点不舒服,可否让妾身先行告退?”
王政君眼眸一动,安抚道:“既然如此,冯昭仪就先行离去吧。”
冯媛得到准许,便拉着刘兴往外面走去。
一走出太液池,冯媛就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愁眉不解的儿子,笑着问道:“母亲可是吓到你了?”
刘兴摇了摇头道:“儿子知道母亲为什么离开,儿子也不喜欢皇后娘娘和傅昭仪。”
“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就不要娶那么多的妻子让母亲操心,只选你喜欢的就好了。”
冯媛温柔地说道。
见冯媛提到了娶妻,顿时,刘兴的脑海中就闪现出了一个青色的影子,那个影子像是一只蝴蝶一般,一直落在自己的心头,久久不去。
此刻,少年在心中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他希望自己能和那个青色的影子长久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少年还未领会到一厢情愿的含义,就一头栽进了泥潭里,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