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稍晚,我正在王星儿宫中与定云说起星儿的病情极重,钟后忽然领着满宫的诸人齐来。自是送了点子好东西,却都不是星儿此时所缺的。
钟后是一盒外贡的阿胶膏子,李妃是一副精致的叠丝簪花,并几件新奇衣裳,陆妃是新贡茶饼数样,与折的红梅一瓶,曼曼最是大方,送了朝鲜使臣所贡的域外七宝呈祥树一株,此物正有祛病延年之意,我也爱她心细,未免代星儿谢了一番,吩咐冷翠全收了。
我见玉涴堆了个天宝杨妃髻,插桂金色小绒宫花,碎玉步摇,穿了件无毛杏色底子铺浅黄乱花的绸缎袄子,下头随意搭了一条白色百褶裙,踩了深桂色的薄底绣缎宫鞋,看着就不甚暖和,她眼里期期艾艾的,心思早被我瞧破了,我看着她道:“明日,你只轻车简从回去看你爹。走的时候,自会让宁安打点老爷子喜欢的东西。明日朕便不陪你去了,你也知道朝上事多。这袄子也薄了些,待会儿走时,记得穿个斗篷。”
李玉涴顾盼流光,行礼谢道:“陛下的恩,臣妾代父亲谢了。”
我道:“爱妃一向孝顺,但眼下闵地战事吃紧,朕是半刻也闲不得。”
李玉涴笑了一笑,眼里晶亮亮的,“臣妾知道。”
我因向来知道建勋架子颇大,与他不好亲近。所以知道他病得不重,故意推脱不去。我想,若是定云知道我搪塞了她,定是立刻就甩脸子与我看了,现在木头竟是毫不怨我,可见是李木头好。虽这样想着,我的眼还是往定云那厢瞧过去,只见这小道姑只穿素色道装,绾馒头髻,拿一根寻常木簪束着发,并不施粉,朴素的很,她根本没往众妃这边来,只是替了冷翠的位置,恭敬地立在榻边照看王星儿。
我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紊紊拨转了我半侧的身子,看着我道:“皇上许久不见紊紊,紊紊都不知皇上最近是胖是瘦了。”
我好容易回过神来,“爱妃随便看,赶明儿朕有空便上爱妃处去吃羊肉,你那里自是最好的。”
冯曼曼穿了雪白的一身狐毛裘,衬上她出众的艳色,实在比钟凝烟胜出十倍去。但她不想理我,我也觉得对不起她,两下里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时,钟后道:“今日臣妾喧宾夺主,不若皇上领着星儿与我们众人同到千春亭去赏月吃酒,可好?”
我沉了脸道:“你们既是来探病的,又赏的什么月?既要赏月,你们自去吧,朕在这里就好了。”
钟凝烟道:“皇上,听臣妾一言,王妹妹在病中,与我等饮食不同,就请圣驾到千春亭,宴毕再回来陪妹妹也是一样的。这里,便留云仙师在此守一守,有甚事找喜公公回一声就好了。”
我听了,深恶凝烟没心肝,本想挥挥手说我吃不下推了这个局,但终是舍不得负了这么多人心,一时犹豫:“这……我瞧瞧星儿,若她好些,用个软轿抬了去也不费什么事……”
我说着,撩帘进去瞧了星儿,竟是连说话的气力也微了,亏得这些人在这里闹了半日!我尚未开口,定云眸子里冷冷,沉着脸含怒道:“这么重的病,哪里挪动得?你自去你的,我守着王娘娘就好!”
钟后催道:“皇上快走吧,难道您让臣妾们的心思都白费了不成?”
我没法儿,只得离了沉星宫,随众到千春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