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我们三人如约去了马球场,打球的间隙景通却独自约了我打马到了就近的方山。一片春意中,景通策马缓缓而行,我则不敢与他并辔,在他稍后处侍从。
景通忽然勒马停住,对我说道:“姑娘一定有很多疑惑吧?”
我欲言又止,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我二弟早就去世了。在那一夜前往你暂住的玄思观“提点”你的人是我;那日在丹阳宫中向你拔剑的人是我;至于为什么要用我二弟的名义,这我也说不清楚,我是被迫服了什么“偷天丹”,由父皇派了一个内卫营的高手替我化丹,又奉了父皇的密令而为的,至于为什么不说破,自然是这件事本属绝密;我和我二弟是一母同胞,当然长的挺像了——你虽没见过我二弟,你却见过潘国师,还真巧了,我听父皇说过,潘国师和我二弟长得非常像,我想可能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那天父皇才会这么快决定给你们下一步机会呢。”
“那么,毒死让皇的人也是你了?”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过……”景通的眸光像是薄雾下微寒的湖水,有隐约难辨的涟漪悄然泛起,“我虽然不知道最后是谁下的手,但我猜杨让皇身边多的是下手的人。而且……”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这是一种必然的结局。”
“为什么?”
景通宠溺地看了一下我的眸子,我感到我眸中紫色的光正在渐渐显现,我的手又不经意的蜷缩起来,景通叹了口气,轻轻翻身下马,慢慢拉着他那匹红鬃马踏青,“因为父皇要做皇帝,而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就因为这样,杨让皇他必须死。”
我也下了马,由于余毒发作,我浑身无力,在马上已有些摇晃,下马来反而觉得安稳一些,我急忙接口:“那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呢?在我进丹杨宫之前,我根本不认识让皇杨溥,我只是一个道姑,我没想……”
“我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要杀你,所以我也觉得你很冤枉……直到我听到了杨溥临死时说的那些话……”
“可是……可是这块玉是杨溥送给我的,在当时的情景下,我没办法拒绝呀!”
“定云。”景通的话音好像是在安慰我,“我知道这和你无关,刺了你一剑,我也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你中了那剑以后,我见你太可怜了,就撇了大队折回来看护了你一阵子…唉…其实选择你参加这场秘事的人不是我,而是耿谦将军——你的父亲!”
我一时觉得命运非常可笑,“哎,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我出世二十三年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现在却有两个人说是我的父亲。可是两个父亲,却都要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景通温柔地凝视着我,叹道:“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有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从十岁就开始当官,官场和皇家的许多事,我都看在眼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反正我对这个烦透了……”
“那么敢问殿下,洛神观里我的那些师姐妹呢,她们……”
“她们也有可能知道让皇的真实死因,所以之后我确实率军追杀过她们,但是我并没有杀她们,只是她们不能再叫原来的名号、洛神观,也不可以在唐国出现了……”
“你……”
“其实我根本不想贴布告追杀你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姑娘。可当时我一回去覆命就被朝里的宋大人给参了一本。我也只好为了自保去贴布告追杀你们…不过放心,你那洛神观里的师姐妹已经平安离开金陵,各奔前程了。”景通的目光善恶难辨,米白的紧身长袍子、玄色的冲天冠,他真的不像齐王,只像一个散漫于山野之间文武双全的才士,他侧目看了我一眼,柔声道:“这座方山里,有个宝华宫道观,我已经先把杨溥托付给你的那个水清送进去了,至于你的其他师姐妹,我看还得过一阵子再说……”
我提醒他说:“那个水清可是让皇的人!”
“一个小姑娘而已,朝廷何惧之有!”
我看着他凛然的样子,立刻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发落我?”
他的眼皮一翻,想都不想,脸向上微微扬起,向着微微的春风高声笑言:“那还用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父皇一生处理过许多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忘了有这么档子事。多少年前我和潘道长在紫极宫见过一面,算是旧识。现在你跟史大哥和潘道长都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把你们推荐给父皇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