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的惋惜之色，已露于脸上。含着悲音，冷冷注目于她：“跪下回话！珮飖！朕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要篡改、仿写边将军的密书，陷害我们唐军？”

　　小丫头汪氏匍匐跪着，脸却扬着，毫无愧意：“皇上…阿飖和您没有仇，和云姐姐更没有！可是珮飖和淮南兵有血仇！

　　我爹原在汉国郭允明部下为官，汉国倒了以后，我家被抄，父亲及新婚半年的小夫婿及我三天的孩子都给他们逼死了。母亲没法子，带着我和我哥，投到楚地外公家！这么一来，我家和嫁到朗州的姑母家就都在朗州了，也方便照应。

　　我外公原是马楚先皇马希广手下的部将，他是个英雄，是文武双全的一条好汉！可是外公他偏偏死在马希萼的兵手里！我外公临死手里拽着半截木枪杆——杀他的是淮南兵，就是您！是您借给马希萼的人！外公死了以后，推荐我哥接了他的职务，跟着刘言帮马希崇打江山，可你们唐国人打进来，抢掠的乱军又烧了我哥的营帐，我哥在走投无路之下自尽了。刘言决意不在马氏手下卖命，就带人出来，趁你们唐军不察，假作忠顺，占下了近便的朗州。

　　我亲人相继惨死，母亲带着我，跟着马楚族人的船一起过来，却因染了疫症死在金陵的一家客栈里。这时刘言的线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的我，他说要我去参加奶娘的拣择，然后想办法混进宫内给边将军捣乱。作为威胁，如果我不能做到的话，主公刘言就会要了我姑母他们的命！我通过奶娘拣择，到了云姐姐身边，想到他们的威胁，就趁从昭阳宫回云暖楼给云姐姐准备陆娘娘寿礼之机，潜进清晖殿，偷看了边将军的笔迹。而后，那天晚上，你不在殿内，因你半途走了多次，云姐姐心里暗暗怨你，那日也没有回云暖楼。我便陪她坐在内殿喝闷酒。饶是她酒量再好，闷酒也容易喝醉。她喝醉以后，那个使者把信送来了，那使者跑得太累，送到以后，那人急着出宫休息。我就趁机以边将军笔迹抄了前面半段，把后边借兵的话去掉了，然后放在锦囊依样封了，再跑到昭阳殿来找您。”

　　“原来如此！”我听了她的话，十分感动。但她换掉边镐的上书，已致边镐必将惨败，他手下的几千人也难保要捐躯！这小丫头动了社稷的根本，任我对她有多少不舍，我还是一定要除掉她！

　　我眼中见泪，痛心不已：“小丫头，你不忠不义，竟充当谍者，妄图要倒我们唐国！朕原是欣赏你的，还动过念头，想将你像黄小姐一样赐给我的六儿！可是，现在，朕为了边镐的将士，一定要杀了你！…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珮飖脸上静默无波，一瞬之间语音犹如禅定女尼：“没有了。这世道，谁也好不了！皇上！云姐姐那么仁慈，冒死救皇后娘娘，对我们也好！可您呢？您知道前后原委，竟不肯赦奴一命！您是太狠！恐怕宫楼再大，您也留不住云姐姐…这个世道，谁都过不好。”

　　我的泪还是落下了。朕和定云好不好，不由你说了算！我想想深恨自己，仗着边镐的人多，想省点军费，看了那半份头次上书，心里吝啬，压根儿也没想加人。这也不能全怪她呀！唉，这么大的责任，除我之外总得有人担待！要不，我的威信放哪儿？我还怎么统领唐国？

　　想到这里，我下了狠心，带泪觑了宁安，冷声吩咐：“带下去缢死。埋到城郊幽静去处！将她所写的字，制成新匾，挂到燕云馆的新楼、新院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