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我特制的云鸾车往紫极宫赶的时候,我已经不忍心想起刚才景通看向我的眼神,那样伤心、那样失落又好像带着某种情意,我有生以来,是头一次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我下意识的闭上眼,可是眼前还是浮现了景通的双眸。我看向怀里的桐木焦尾琴,琴身已经给皇帝摔裂了,裂开细细的一道木纹,凭着我修金补玉的本事,这原本不算什么;琴弦断了,我用银子在短时就可以再制出一副;但是李景通……
这个虽然相处了许久,但又毫不了解、对我来说充满神秘之感的李景通,他在我的生命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想不明白,也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我回去的时候,史守一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他显得有些焦躁,然而我只是轻描淡写的喊了一句:“史大哥,我方才有事出去了。”就转身回到了紫极丹房。
紫极丹房与云房不同,云房是个人的起居坐卧之处,我大唐国国风较为开放,比照前唐,所以史守一、潘易有时经过允许也能出入我的房间,而丹房是紫极宫建筑中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所在。目前只有我们三人和经过特许的亲随弟子才能进入。
我进入此处,是因为我一心想用煅烧的方法让景通的焦尾琴恢复最佳的音质,加以我苦心修习的黄白术,用炉中锻出的纯金加以雕琢,以修补裂开的口子。再以我最擅长的“搦雪成银”的法子为他搓制成一副七根琴弦。
“搦雪成银”说是用雪制银子,其实我知道那只是蒙人的。银子制出来,趁其尚未冷却之时,性质较软,可立即塑成想要的形象,然后以冰凉的水加以冷却,东西当然就制好了!如今是春天,当然没有雪,但净水现成,我亲自到院外蓄水缸中取得水来,认真细致地做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基本是茶饭无心,吃饭都由守一哥哥遣人送过来。经过努力,我也试弹了一下,景通和冯大人制的《子乔升仙曲》,终于在这架琴上再现出来。这首据说是武则天男宠张易之的遗作、又经过冯大人妙手改制的曲子,丝丝缕缕、缠绵悠长,真是神仙乐曲,令人如醉如痴,却毫无斗志,怪不得皇上不爱呢!
我在镶上金子的那一道长长的木纹处,雕了好些精美的丁香花,调了一些靛紫清漆,顺手描画上去,心里头暗想,叫你用的时候,也想一想,是谁为你这么辛苦做的这些事!
一切都做好了,我抱着这架琴就去找史守一,想着叫他替我走一趟齐王府,免得我再去遇见钟凝烟,无端端瞧她的冷眼!
可是走到外间院里的时候,我发现史守一脸色冷肃地在我的面前,负手立在风里。
我认识他好几年了,都不曾见他这么严肃,“阿云,快去瞧瞧我师弟,师父的医术也快顶不住了,我得去求求吴太医……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天闭关,我还以为你在修习黄白术,谁知……哎!”
我急忙转身,在丹房里随意放下了琴便往潘易的房中赶了过去。
我们三个以献药为名被举荐到这里,现在首先出现重病的居然是潘易,想到这个我心里头乱糟糟的,步下如飞,可能是因为身体有着杨溥和守一的功力吧,我只觉得身轻如燕,转瞬就到了潘易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