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彩依按照往常一样端了一碗避子汤上来，柳雾蓁饮尽。

　　避子汤喝多伤身，但她总不能真听了萧璟衡哄她的话，以为他能护住自己吧？

　　而且皇后能与自己走这么近，也是因为自己尚未有子嗣的缘故。

　　柳雾蓁午休起来后时辰尚早，想着皇帝今晚应该不会再召幸别人，就浅浅收拾了一下，提笔给家中写信，以便下次齐择钰平安脉之时帮她送到尚书府。

　　叮叮沙沙，玛瑙制的珠帘被拨动。

　　柳雾蓁快速将还没写完的信纸藏在桌屉，闻声望去。

　　“薛妹妹！怎么这时来了！”

　　薛曼灵见桌上还有未干的墨笔知趣地停下步伐，说道：“我不知你在写字，还以为你睡着，怕吵到你便没让人通传。”

　　“不是什么大事。”柳雾蓁领着薛曼灵去一旁坐下。

　　薛曼灵说道：“皇后娘娘之前提过举办近期宫宴之事，我想着若是姐姐还没定好才艺，可否与妹妹一起共弹一首《上阵曲》？”

　　“《上阵曲》？”

　　柳雾蓁有些为难。

　　宫宴之事她早就知晓，皇后提出举办宫宴，既是为了后宫之间彼此熟悉，也是为了萧璟衡登基后第一个家宴，要求后宫每位嫔妃都出一个才艺。

　　身为各府出身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自然是信手拈来。薛曼灵作为邺京出名的才女更是闭着眼都能做出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作，弹得让人赞叹的古曲。

　　而她柳雾蓁却不是如此。

　　虽说她也样样都会，但却在本该精进的日子跟着她娘去山中骑马打兔子，后来长大一些又与萧雅姗整日厮混，管理铺子。

　　唯一好上一些的棋艺，却又不适合表演。

　　薛曼灵今日的邀请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偏偏那首曲子是《上阵曲》！

　　这支流传百世的古曲有着极其恢弘的气势，却对弹奏者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有东施效颦之憋足感。

　　薛曼灵见她有些为难，善解人意道：“若是姐姐已经有了安排也无妨，妹妹再去寻一首曲子便是。”

　　“倒也不是。”

　　柳雾蓁解释道：“只是我琴艺不精，担心在妹妹面前闹了笑话。”

　　她原本是想去随意写几个字，糊弄一下，可这个曲子应当极对萧璟衡胃口。

　　“姐姐本身就懂乐理，这段时间只练一首曲子，也能有所成效。妹妹曾经在家中指导过幼妹，成效不浅，姐姐如果相信妹妹，可试一试。”

　　其实柳雾蓁在犹豫之时，就已经有了抉择，总归是要演上的，日后这样的宫宴不知还有多少，不如从现在做到最好。

　　“那就劳烦妹妹。”柳雾蓁说。

　　彩依让人抬上两架玉琴，两人对坐，开始练习起来。

　　勾、挑、抹、弹..

　　薛曼灵慢慢引导、纠正着，到了橘色晚霞慢慢染上云空，柳雾蓁也能勉强弹上几节。

　　彩依守在门口，透过乌金雕花木窗朝里望去，见如琥珀般晶莹的夕阳洒下，照在自己小姐的身上，为她添了几分娴静柔和。

　　*

　　留着薛曼灵用了晚膳，柳雾蓁才让彩依送她回宫。

　　虽然手指被琴弦磨红，却还是拿出还未写完的家书继续执笔。

　　后宫不得干政，为了以防意外，柳雾蓁没有在信中提及任何有朝堂之事，只说了许多关于幼弟三年后科举之事。

　　幼弟懂事，从小便让人省心，课业也是极好。如果能在三年后能够一举夺魁，再找个闲职留在邺京，对她和父亲都是极大的助力。

　　柳雾蓁将烛蜡滴在信封口，将信封好，免得在路上被人看了去。

　　又叫来金招炀问道：“齐择钰这几日可有异动？”

　　金招炀答：“目前没有什么大问题。齐大人除了当职之日留宿太医院，其余时间就很规律，基本不会在外逗留。不过，据探子来报，齐大人日常开销极大，而且经常置办一些年轻女子服饰、首饰等物。”

　　柳雾蓁惊讶地瞪大了眼：“齐择钰娶妻了？”

　　金招炀摇摇头说：“两人确实关系亲密，不过行迹隐秘，应当是不想被外人知晓。”

　　柳雾蓁点头，她不管人是真清高还是装的，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没有异心即可。

　　随即朝金招炀说道：“明日叫齐太医来请平安脉吧。”

　　“是。”

　　*

　　金招炀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大早齐择钰便挎着药箱前来请脉。

　　柳雾蓁在结束之时摒退了宫人，只留下彩依和金招炀，拿出信封交给他：“这封信劳烦齐大人今日出宫后，替本宫送至尚书府。”

　　齐择钰规规矩矩地接过：“娘娘言重，臣定不辱命。”

　　“咳咳，那个。”

　　柳雾蓁假装咳嗽两声：“李美人那里一切都好吧？”

　　“都好，胎象平稳，吃食等物也由臣等严格把控着。”

　　“那就好。”

　　柳雾蓁这把桌子上放着的盒子交给齐择钰：“打开看看。”

　　齐择钰遵照指示开启，里面呈放着一对女子样式的翡翠玉镯，仅是肉眼就能看出水色极好。

　　“娘娘这是？”

　　“赏你的，你卖了换钱或者...留着送人都可，本宫说过不会亏待你。”

　　齐择钰没有听懂柳雾蓁语言中的深意，面露无奈，但还是收下了，说道：“臣多谢娘娘赏赐，臣还是同之前一样的话，臣为娘娘办事不是为了钱财...”

　　“本宫知道！“

　　柳雾蓁赶紧打断齐择钰准备要说的长篇大论：“本宫也是之前的话，希望齐大人不要忘记，做好自己的该做的事。金招炀，送人吧！”

　　她果真是和齐择钰气场不合，怎么有人收钱还这么磨叽！

　　金招炀上前朝门外迎了迎：“齐大人，请吧！”

　　齐择钰由金招炀送走出了绛华宫，直到下午出了宫，才去了尚书府。

　　将信封交给守门的小厮，他转身碰到一名女子。

　　在看到女子的一瞬，脸上绽开笑容，眸子都亮了起来。

　　女子却是淡淡行了一个礼，装作不认识，没有停留，走进了尚书府。

　　齐择钰深情地望着她，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才从门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