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扫把星
可是陆家没有,她曾偷听到皇后与陆志平、陆棱的谈话,她们对奇国的事,不仅没有一丝歉意,甚至还将这件事拿来当做笑料,嘲笑奇国皇室昏聩无能,嘲笑奇国军队松散懒惰,嘲笑奇国百姓愚昧无知。
对死者不敬,对生者嘲鄙。
这让她如何放下?
“非辰哥哥真的不会对你……”晏沭阳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沐芷的眼神里全是担心。
他所了解的非辰哥哥,做事一向杀伐果断,对很多事的态度,都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他不知道,非辰哥哥如果清楚了小姐姐的身份,是否会放过她?
白虎开始不安地刨着地面,晏沭阳警惕地看向四周,就见方舟笑盈盈地跑了过来,“世子,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瞧见被晏沭阳挡住的沐芷后,方舟愣了一下,“沐芷姑娘,你也在这儿呢?”
沐芷点了点头,见晏沭阳开始往后退,随口道:“我和阿阳陪着小白散步呢,怎么,你也有兴趣?”
方舟摇了摇头,“我只是对你身边的沭阳世子有兴趣而已,六皇子与和硕王爷进宫谈事,让我看好世子,没想到世子居然溜进宫了。若是让六皇子知道了,这板子我可逃脱不了了。”
说罢,方舟看向晏沭阳,“世子,您就别往后退了,您跑不赢我的,还不如同我回去,趁着六皇子与和硕王爷都还没回府。”
“你说真的?你真的不会告发我?”晏沭阳像是蓄势待发的小猫,警惕地保持着逃跑的姿势,狐疑地看着方舟。
“这是自然,不告诉六皇子,咱们俩都不会受罚;告诉六皇子了,不仅你受罚,我也跟着受罚。作为聪明人,你说我会选什么?”
“谁知道你会选什么!”晏沭阳抬头哼了一声,却还是相信了方舟,不再紧绷着神经,吐出一口气,“算了,如果被别人知道我在皇宫里被你追着跑,我的英明就没了。眼下非辰哥哥和我爹都还没回来,咱们就回府吧!”
方舟点了点头,同沐芷打了声招呼,与晏沭阳一起离开了。晏沭阳离开前还是不放心地想同沐芷说些什么,但碍于方舟在跟前,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瘪瘪嘴,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沐芷,直到再也看不见沐芷了。
国丈下葬的前一天,一直被关在太子府的太子晏远南,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一纸休书递给了陆倾城,将陆倾城赶出了太子府。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这件事,默认了陆倾城的出府。
太子被关在太子府后,就有传闻说,太子妃品行不佳,要成为下堂妇了。关于太子妃被休的各种猜测又成了皇城百姓们新的消遣,压过了前一段日子陆家宁贵妃母子被贬的猜测。
毕竟宁贵妃与五皇子事关皇帝,哪怕被贬了,说书先生们仍旧不敢说得太明显,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可陆倾城不一样,一个已经被休的太子妃,跟满大街的弃妇也就没什么区别,而这当事人太子,又自身难保,说书先生们早就攥足了劲儿地编着故事,准备将陆倾城的事讲得天花乱坠。
陆倾城瞬间成了陆家最大的耻辱,从太子府到国舅府的一段路,往日里坐着轿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可被休这天,无论她的轿子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人朝她扔鸡蛋或者蔬菜,轿夫走到一半,终于被砸得没办法,半路逃跑了。
陆倾城坐在轿子里,坐立不安,唯恐别人会冲进来。她听着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哭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月不到,她一直敬仰爱戴的姑姑陆宁,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她的爷爷身子不好,卧病半年,最终去世;而今日,她被赶出了太子府,成为了下堂妇。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要经受这些折磨?
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些,她伸出手来,想要撩开帘子,衣袖露出了白皙的胳膊,胳膊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她咬了咬牙,眼泪却还是抑制不住。
从太子被关后,太子心情就十分抑郁,常常喝了酒之后,就拿府里的人出气。而被打得最多的,却是她。太子清醒时明明同她说过,相信她是无辜的,她还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后来呢?
就算太子知道她被人陷害了,也依旧免不了她让太子蒙羞的事实。
于是她被打得也麻木了,甚至还想过,不如就这样休了她,把她赶出太子府吧,这样折磨下去,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可直到这一天来临了,她才发现,没有最难受,只有能难受。
她现在,在这些不堪的辱骂声中,觉得这样的耻辱,比死还难受。
陆棱虽然死了,但淑丽夫人之前管理着国舅府有方,国舅府并未涣散了下来,很快就又派了马车过来,将陆倾城接回了府。
陆倾城回到国舅府的瞬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好像活过来了。
“还不快往里面走?还嫌不够丢人吗?”淑丽夫人虽然亲自来接了陆倾城,但脸色并未好看到哪里去,她只是担心陆倾城会让国舅府的名声更差,这才不得不亲自处理这件事。
陆倾城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笑意,在听到亲生母亲的话时,狼狈地低下了头,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走过院子时,往日巴结她都还来不及的几位姐妹站在不远处全都笑着看向她,时不时还指指点点,连说话时都没有压低,好似故意说给她听的。
“呀,你们快看,夫人还真将这个扫把星给接回来了啊?”
“不接回来,还能怎么办?让她继续在外面丢人吗?你不知道,现在皇城里关于她的流言,可真是难听得紧!现在我都不敢出门,怕被这个扫把星牵连了。”
“那咱们可要离她远一点,别被她传染了晦气,走吧走吧!”
几个姐妹终于走了,陆倾城的背却好似压了千斤顶,再也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