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萧晗缓缓睁开双眼,听闻张氏来禀:“娘娘,章华宫锦奕夫人、风露宫景贵人和吴家两位主子来给您贺喜了。”
话音未落锦奕夫人等便入得殿来,苏姚虽焦急父亲的事,但此时凌宇更关心萧晗的身孕,她不得不来看望萧晗,哪怕是敷衍了事,她都不能惹皇帝不满,绝对不能。
“妹妹,妹妹可真是大喜啊!”苏姚端了一张笑得开朗活泼的脸面,不管其她三人,自己径直走到萧晗床边坐下。
张氏为萧晗拿来一个软枕——里子是软棉、和田玉还有宫内特制“安息香”,外头用江南制造局新供的月纱锦缝制而成。
软枕两侧嵌着两颗红玉珠,是凌宇亲赏的。
萧晗并未妆发,发丝如瀑,散在脖颈与脊背上,虽未施粉黛,她的气色与精神俱佳,半点看不出她曾是一连病了七日的人。
果然一朝有喜,连身子都好起来了。
苏姚暗暗打量着萧晗,见她倚靠妥当,才说出自己的来意:“瞧我,都忘了拿出来送给妹妹的礼物了。”
说罢招呼兰香捧了一个描金首饰盒,那盒子精致小巧,有些可爱。
兰香打开盒子——那是一枚小小的椭圆形状的玉坠。
它通体雪白,用月白色丝线吊起来,下面垂着三缕银白色流苏。它的内里镶嵌一只用米珠做成的蝴蝶,底部用金银丝镶了边框,当真精巧又奢华。
未等萧晗开口,瑾瑄先出声道:“哎呀,这样好看的玉坠子真是见所未见呢。”
说到此处,苏姚面上划过一丝得意:“那是自然,这是本宫当年与先皇后进宫之时皇上赏赐的。”
随后目光一扫瑾瑄,接着说:“一共只得两块,吴才人好眼力。”
“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夫人拿回去罢。”萧晗面带微笑推辞苏姚的心意,不敢收此礼。
“妹妹这话,怕是不愿意接受本宫的贺礼了?”苏姚笑容凝滞,似有些不悦,但很快恢复恬淡的微笑,接着说道,“这玉坠触手生温,送来与你安胎最好不过,我放在身边这些年,都不曾有所出……”
说到这里,苏姚面上有些失望,“许是我没有那个福气养不了这玉,不如送给妹妹你,如今你是最有福气的人,想必会是这玉最好的主人了。”
“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姐姐还是收下罢。”景鸳突然插话,笑容渐浓,“别辜负了夫人美意啊。”
萧晗略略吃惊,眼神掠过景鸳,重又回到苏姚面上,见她神色平静,心里略一思量,道:“如此就多谢夫人恩赐。”
萧晗如今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自然喜欢这样的物什,心内虽有疑影,但想着苏姚绝不敢明目张胆害她,于是略一思量便挂在身上了。
又絮絮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了。
“这玉坠当真极好。”张氏半跪在榻前为萧晗锤着小腿:“主子是真心喜爱这玉坠吧。”
“是呢。”萧晗抚摸着玉体表面,“只是,我不晓得她为何将这东西给我,这不是她的爱物么?”
“主子怀有身孕,又圣眷正浓,这锦奕夫人想必不会对娘娘如何,更何况——”张氏靠近萧晗,低低道,“苏大人的事是皇上如今最关注的大事,她若行差踏错,此事皇上必不会饶恕。娘娘宽心罢。”
萧晗点点头,忽又想到一事:“景鸳要我收下苏姚的东西时,我细细观察,发现苏姚面上十分平静,半点没有惊讶与得意,她们……”
“娘娘还是不必多想了,对腹中胎儿怕是不好呢。”张氏轻轻叹了口气,“这其中的原委大约是错综复杂的,不过这都与您无关,您只安心养胎便了。”
萧晗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未说一句,只是心里总有疑影,命张氏将那玉坠挂在床头的碧玉瓶的银钩上便不再管它。
晚间凌宇来长清宫用膳,席间询问萧晗身子是否安好。
“陛下放心,晗儿一切都好。”萧晗刚要行礼便被凌宇扶住:“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你只顾着点自己,朕就放心了。”
萧晗重坐回位子上,夹了块鸽子汤煨好的火腿给凌宇:“陛下尝尝,小厨房新做的,晗儿知道陛下喜欢这个。”
萧晗遣走侍候布菜的宫人,自己认真为凌宇布菜,她的用心让凌宇颇为感动:“朕与晗儿在一起,才算真正享受到寻常夫妇间的生活,温馨、从容。”
萧晗脸一红,道:“陛下惯会取笑我的。”旋即笑容更甚:“于晗儿而言,亦如此。”
“朕听说锦奕赠予你一枚玉坠?”凌宇话锋一转,道:“让朕看看。”
“夫人盛情,晗儿难以推辞。”说着将玉坠从瓶上取下,递给凌宇。
凌宇仔细看着它,脸色有一瞬惊诧,很快便恢复如常:“这是朕亲赐与她的……”
凌宇抬头叹了口气:“和婉儿的那一块原是一对儿的。锦奕既给你,大约是真的喜欢你罢。既然如此你只收下就好了。”
萧晗见凌宇这样说,只道他是想念表嫂,便轻轻抱住他:“陛下不必难过了,嫂嫂在天之灵大概也不愿看着哥哥为她这样日夜伤心。”
随即吻一吻他的脸颊,“陛下既然让晗儿收着,晗儿便收下,待以后再专程去向苏姐姐道谢罢。”
凌宇抚着萧晗云髻上的琉璃簪,缓缓摘下,萧晗一头青丝疏散开来,混着淡淡茉莉花香,当真是极美。
凌宇拦腰抱起萧晗放在榻上,自己慢慢躺在她身边,“陪你躺着也是好的。”
凌宇吻一吻她额头,柔声道,“睡吧。”萧晗便陷入这无边的温柔里慢慢沉睡,待她醒转之时已是辰时。
急急挽了发髻又用了早膳,萧晗坐着软轿去了万安宫。
“晗儿给太后娘娘请安,晗儿贪睡来晚了,还望太后恕罪。”进得殿来便盈盈拜倒,太后忙叫王氏去扶她。
“快快快,快起来,你既有了身子,还讲究这样多?贪睡也是必然的。”
太后笑逐颜开,精神矍铄,连手里的玉如意也好似添了几分光泽。
“即使有了身孕,这礼也是不能废的。”萧晗依着太后坐在她身前。
“就你最懂规矩,来,快尝尝这茶,味道怎样?”一名模样清秀的宫女端来一盏茶,躬身为萧晗奉上。
萧晗端起茶盏只尝一口便被烫到,即刻将茶盏放回托盘。
“这是怎么了?”太后面露慌张,扬声呵斥那宫女,“糊涂东西,怎得烫着了贵仪?出去掌嘴二十!”
小宫女吓得连声求饶:“奴该死奴该死,太后恕罪,贵仪恕罪!”
萧晗亦不忍心,道:“无妨无妨,太后别怪她,她年纪尚小,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随后温言对那宫女道,“以后多注意些,今日便这样吧,你且下去,不必掌嘴了。”
宫女如蒙大赦恭敬退下。
“你竟这样好性子么?”太后抬眼看着萧晗,笑容渐渐敛去。
“他们在宫中为奴为婢已经很辛苦了,晗儿不忍心多加责怪,望太后理解。”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