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掀开帘帐，服侍绿柳起身，在她耳边悄悄道：“姨娘，我看得真真儿的，小楠昨日又见了一次彩云，两人鬼鬼祟祟地说什么，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

　　绿柳咬着唇：“这个背主的东西！”

　　随后想了想又问：“彩云有没有给小楠塞什么东西？”

　　“这倒是没有。”鸳鸯仔细回想，摇了摇头，“不过我看小楠那脸色，不大好，今儿她还跟我讨和姨娘去向大小姐请安的差事，我看八成不是冲着姨娘，而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绿柳听了，更加咬牙切齿：“万氏肯定是要借我的手对大小姐不利。”

　　“那姨娘得赶快跟大小姐说解释清楚啊！”鸳鸯急道，“万一当真被万姨娘得手了，甭管什么事，姨娘肯定要吃挂落的。”

　　绿柳胸闷不已。

　　她当然知道这事一个不好，自己铁定要遭殃。

　　她从前不过是个家生子儿，只做到了二等丫鬟，是运气好被大小姐帮了一把，才当上姨娘的。可万姨娘却是商户女，家中有钱，还在京里开铺子做生意，比自己背景更硬，想也知道以卵击石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她要抱紧大小姐这条大腿，否则若是大小姐倒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万姨娘可是对自己恨得跟什么似的。

　　“走，咱们这就去找大小姐！”绿柳抓着鸳鸯的手道。

　　李伊人这几日因着要去万姨娘那里学管账，起得比平时要早半个时辰，此时刚好在用早膳，听见下人说“柳姨娘来了”的时候，才刚动了一筷子。

　　“柳姨娘这么早过来，想必也没吃。”李伊人放下粥碗，“珠兰，你帮柳姨娘也盛一碗粥吧。”

　　珠兰点头，重新拿了个碗，盛上粥。

　　绿柳连忙上前去接，站着喝完了：“多谢大小姐，今日是妾身来得太匆忙了……”

　　李伊人慢条斯理地喝粥，直到能看见碗底时，才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姨娘有急事，也不要不顾身体，慢慢说就是。”

　　绿柳这次只带了鸳鸯一人，鸳鸯是她的心腹，熬过那场风寒后就对她知恩图报，尽心尽力，所以她才会让鸳鸯去盯有些不安分的小楠。

　　“鸳鸯，你来说吧。”绿柳看着鸳鸯说。

　　鸳鸯嘴皮子还算利索，将她看见柳姨娘院子里的小楠与万姨娘院子里的大丫鬟彩云私下见面的事情说了，还把早晨和绿柳的推测也说了一遍。

　　“……大致就是如此，姨娘是担心大小姐遭人算计，才特地过来和大小姐说的。”鸳鸯恳切道。

　　李伊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此事多谢姨娘了。”

　　绿柳忙说：“不值什么的，大小姐是我的恩人，我没管束好下人，也要承担责任。”

　　“姨娘能第一时间想到告诉我，已经是很好了。”李伊人温柔道，“此事我心中有数，多谢柳姨娘提醒。从明日起，你只管带着那个丫鬟过来就是。”

　　绿柳面色担忧：“大小姐这是何意？既然知道万姨娘居心叵测，怎么还让她收买的人来这里？”

　　“我只是想知道她要做什么，将计就计而已。”李伊人笑道。

　　绿柳：“就算大小姐有把握，也不要掉以轻心，万氏在府里根基很深，你真的要小心。”

　　自从上次被万姨娘整治过一回，绿柳就越发不敢去惹万姨娘，哪怕她背靠着主母和大小姐，也是巴不得避其锋芒的，这时候说出一句“小心”，是真的发自内心。

　　李伊人却没她这么小心翼翼，她正等着对方出招呢，不过见绿柳并未辜负她和蔡氏的照拂，出了事情还能想着先告诉自己，已经很难得了。

　　“我会小心的，多谢姨娘了。”李伊人轻轻笑道。

　　绿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等绿柳离开，珠兰才小声对李伊人说：“小姐，其实柳姨娘说得也没错，万姨娘买通了她的下人要对你不利，你是应该应该小心点的，怎么能让那个小楠进入你的闺房呢？”

　　李伊人眼中掠过淡淡的笑意：“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

　　珠兰茫然摇头：“小姐，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啊？”

　　李伊人嘴角微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两日，绿柳果然带着小楠来了。

　　那小楠生了一张机灵的脸，吊梢眼，薄嘴唇，有几分刻薄相。

　　一看就不是个会安分的主儿，难怪会觉得跟着绿柳没有前途，想要另外再找个靠山。

　　李伊人对珠兰道：“等会儿我会跟柳姨娘说起女红，我记得她的针线不错，到时候会请她帮忙给母亲做一副护腿，你让小楠跟着你到我房间去领布料，再让她伺机拿到我准备好的那样的东西，听明白了吗？”

　　珠兰连忙点头：“明白了，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办咂这件事的。”

　　李伊人嘴唇轻抿：“很好，别让小楠看出破绽。”

　　两人在里间说完话，就出来见绿柳了，果然没说几句话就提到了蔡氏，李伊人道：“虽然看天气就快入夏，但京城连日来都有雨，到了下雨天母亲的腿总是会疼，我一直想做一副护腿给她。”

　　绿柳忙道：“大小姐若是不嫌弃，妾身可以帮忙做一副，原本妾室给主母做针线就是天经地义的，偏咱们夫人性子好，不给妾室分活儿，我心中总是过意不过去。如此正好，大小姐也让妾身表表孝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小姐只需要描个花样子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李伊人轻轻摇头道，“太麻烦姨娘了。”

　　绿柳急着给自己揽活儿：“我成日里待在房间，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还不如多做一些针线，也正好回报夫人和大小姐。”

　　“那就劳烦姨娘了。”李伊人点点头。

　　绿柳笑容真切：“大小姐不必客气。”

　　“既然如此，珠兰，你开了我的小库房，找一些轻软的料子出来给姨娘。”李伊人吩咐丫鬟，“再帮我找几个新鲜的花样子来。”

　　“是。”珠兰应了声，过去对小楠道，“你跟我来一趟吧！”

　　小楠正愁没有机会进入李伊人的闺房，此举正中下怀，内心十分高兴：“是，珠兰姐姐。”

　　珠兰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亲切，领着她进了李伊人的房间，故意转过身去开木柜子的锁，给小楠制造机会。

　　小楠的眼珠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李伊人的梳妆台上。

　　铜镜旁边刚好有一方绣帕。

　　绣帕上的花纹好看，只是针法没有那么精致，看起来不像是丫鬟所绣，那应该就是大小姐自己绣的。

　　就是它了！

　　小楠眼中闪过一抹诡光，连忙过去偷了绣帕藏进自己的袖子里。

　　珠兰这才转过身，手里拿着几块毛皮和绸缎：“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么多好料子，做两副护腿都行呢。”小楠忙说。

　　珠兰盯着她的脸：“小楠，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汗，很热吗？”

　　小楠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勉强笑道：“是啊，珠兰姐姐，这天气时好时不好的，我今天就是穿多了，觉得很热。”

　　“那你回去得先换一身衣服才行。”珠兰说了句，又道，“小姐描了一本花样子，这么多应该够挑了，咱们这便去找大小姐和姨娘吧。”

　　小楠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悄悄松了口气：“好。”

　　回到小花厅，小楠脸上仍有些紧张，好不容易熬到李伊人和绿柳确定了护腿上绣的花样，绿柳这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一到西厢，小楠寻了个借口就跑出去，偷偷将绣帕交给了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