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一人落寞的坐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明日下朝后,去太尉府看看谢恪。
不料,下朝后还未来得及同太尉搭上话,皇后身边的人就唤了他过去。
皇后唤他过去,也是因为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想着让元珩替她去看看谢恪。
元珩领命,不料去了才被告知谢恪去了临安城。
太尉有些惶恐,毕竟昨日……
但所幸,元珩便未多说什么。只说待谢恪回来了让人告知一声,再来探望。
太尉恭恭敬敬送走了太子,转身还是决定入宫见元帝。
无人知,这一次如果元帝同太尉的谈话内容。
只是,太尉从大殿出来时,看了看头顶的烈日,笑了出来。
昨晚,出宫后。
谢恪连夜走了,甚至都没有回府上收拾包袱。
太尉并没未劝阻,况且元帝允了他假。
谢夫人听到谢太尉被传召入宫时,心里不免好奇。
而后一直等着宫里的消息,久久不见太尉回来,便焦急得直跺脚。
好不容易盼到谢太尉回来了,开始询问。听说了谢恪所作所为,不由得更加担心。
却又无可奈何,心里直难受得紧。心里默默想:这孩子,听闻出征受了重伤,怎的也不回来看看……唉……
谢太尉听谢夫人说完,立马去书房写了信,让人连夜送往临安。
元珩本是打算同谢恪聊聊赐婚之事,不料,他人却没在。
也不多想,总归人是娶定了。虽然做不到与她相亲相爱,大不了相敬如宾还是行的。
三日后,临安月下梧桐,春日虫鸣。
万家灯火沉寂,谢府上下,老郎主看着嫡长子谢渊的信却无法入眠安睡。
出去转转好助眠时,正好遇到归来的次子。便喊他到书房。
谢郎主将圣旨往桌上轻轻一放,而后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子修,你如何看这赐婚?”
“这……是皇恩。”座上另一人平淡开口,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
“哈哈哈哈……笑话!”他摇摇头,叹口气道“如今,你连我都敢忽悠了?这茬子事,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怎么想?”
谢深一愣,对赐婚无奈开口“阿父应知儿不喜朝堂,自然是不希望长宁嫁入东宫。”
这便是了,谢家女嫁的可从来不仅仅是太子,更是东宫。
他心底是万分后悔当年那个选择,也终于明白当年为何父亲如此劝阻嫡妹入宫,至死不肯见她一面。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心。
谢府嫡女谢菡不就是前车之鉴吗?难道,还要断送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终其她不过生在谢家而已,又有何错?
半响,又听见谢郎主低沉的嗓音响起“一步错,步步错。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
“子修,是为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长宁。”谢郎主难掩悲伤。
谢渊听到谢郎主的道歉,跪下道“阿父无错,这都是命啊!”
谁说谢渊不在意,他的难过根本无法说出来。他与郑氏琴瑟和鸣,夫妻举案齐眉。
婚后二人便只育有谢宜一女,那时郑氏生产时受了惊吓,导致孩子不足月。差点难产,自此伤了身,再不能孕育。
不足月出生的谢宜,身子也一直不大好。幼时便汤药不断,尚在襁褓时更是整夜啼哭不止。
郑氏时常去寺里烧香拜佛,他与郑氏更是吃素以求心诚,渐渐的好不容易才盼着好些了,他们才开始食些荤腥。
不料,这还正值豆蔻年华,要及笄议人家时,偏偏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要了去,他能不难过吗?
莫然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嫡妹谢蓁为那人终身不嫁,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元帝,他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各自心里都想着事,也没说多久,谢郎主便让谢深回去了。
不曾想,郑氏也在谢宜屋内询问赐婚之事。
“阿母……”少女举手齐胸在左侧,右脚后支,屈膝低头。拜见郑氏后看见示意缓缓起身。
谢宜立在郑氏前,雪白绢帕拿在手上,纸糊罩里灯光溢出,如月华淡淡地照在她身上,纤薄的身姿。
“阿母这是何意,怎的好端端让我过来?”少女不知所以。
郑氏拉过她的手,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下,“还说,那赐婚你怎的一点也不难过?”
有些埋怨她不以为然的态度,但语气里无一不透露着关心。
谢宜笑笑,反而开始反问“那不然该如何,是不吃不喝,还是大吵大闹?”
郑氏被她问的一愣一愣,也是笑出来“那总归不该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啊!”
谢宜反而开始劝慰起来“阿母,无论我是难过还是伤心,但改变不了赐婚的事实,所以,顺其自然便好!”
郑氏也知这道理,自家女是最懂规矩的,也从不曾失仪。但,这般冷静,她还是理解不了。
谢宜的规矩,无论是妻子还是太子妃她都会做好的,但她担心的是,她与太子间的夫妻情分改如何自处。
郑氏想了想,还是想说出来“可你得清楚,东宫同你嫁到平常人家不一样”慈爱的拍了拍谢宜的手背,继续说“你与太子日后便真的不再要夫妻情分了吗”
谢宜低下头,似在深思,而后郑重答道“阿母,若不能相爱相亲,那相敬如宾便足以”。
“再者,成婚若能得心悦之人自然是好,但不是好姻缘每个女郎都能求得的。况且,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幸不幸福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谢宜无奈笑着继续道“阿母,无论寻常百姓家还是东宫,我都可以成为贤妻。成婚本不是我欲成之事,但我依旧可以做所喜之事,成婚不会成为我的羁绊,因此真的不必太在意。”
郑氏搂过她,似是有些可怜她,但又真心为她开心。她能那么想,想必日后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一会儿,谢宜离开郑氏的怀抱,继续说道“这世道本就对女郎有诸多不公,妻以夫纲,母以子纲,世人皆对女子有偏见,唯独不对男子有苛责。我偏不这么觉得,我为人妻,为人母,可我亦是我自己啊!对这世道我不讨厌,我也不妨碍,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说完,她便退下了,徒留郑氏一人在回想她的话。
是啊,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何其苛刻,世人却从未觉得有何不对。想想,当真是可悲可笑可怜。
谢宜一路上都想,其实,阿母有些多虑了。她不在意,真的。只要日后同夫君相敬如宾便好,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趣。
忽的想起来那日明黄色绢布的圣旨,心里不禁想,原来赐婚如此简单,只用一纸便困住了两人的一生。不经一笑嗤笑一声。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宜一看前两日看的画本还没看完,便打算继续看会儿再歇息。
半个时辰后,抬头看看外面全然不见光,知晓天色已晚。再低头看着手里的画本,心里了然,嘴角上扬,微微漏出一笑。
恰巧,“姑娘,该歇息了!”贴身侍候的侍女知云端着水进来。
谢宜接过知云手里的脸帕擦了擦脸,而后又把脚放在匜泡了泡。
一连串弄下来,比平时她歇息的时间晚了些。知云便连忙催促她歇息。
她也听劝,弄完就上了床。知云便替她拉好被子,把床帐放下来,而后熄了灯出去。
入夜,“啊!”
谢宜从睡梦中惊醒,蓦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浑身已被汗水打湿。
她梦见自己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井,猛地坐起来,掀开床帘,大喊自己的婢女,“知云。”
门外传来响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不一会儿,屋子里亮起了橘黄的灯光。
“女郎,你怎么了?”知云走过来掺住浑身虚脱的谢宜,语气担忧的问。
“我……”一抬头,对上知云担忧的眼眸,却不由的一怔。
“无妨,不必忧心。是梦魇了。”
知云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然后拍拍背给她去惊。
不料,醒了便睡意全无,她坐起来准备看会儿书。反倒是知云哈欠连天,她有些心疼,便让她去睡了。
五更天时,她听到鸡鸣了。这时,睡意也来了。
而后,就又睡下,直至天亮。
谢宜睁开了眼睛,半睡半醒的眼神迷迷朦胧,她慢慢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发觉天已大亮了,喊道“知云。”
知云推开门进来,替她钩起床帐。扶她到妆奁前坐下。
不一会儿,有人端水进来,她简单洗漱完,开始在镜前梳妆。
女子静坐在典雅的梳妆台旁,轻轻地梳理头发,看着镜子中的容颜,一种欲语还休的惆怅漂浮在空气中,嫣然一笑更是倾国倾城。
镜中人可谓肤如白雪,眸如天星,唇赤如丹,双颊微红,真真是笔墨难容的倾城之资。
娥眉轻扫,现下还未施粉黛。将长发轻挽,因梁着装更崇尚“飘逸洒脱”,而是会在腰间系上腰带。
她今日身着丹纱杯文罗裙,双眸含笑,执起一盒胭脂,轻点朱唇,淡然抿唇,霎那间,明月也谢了光环。
眉妆漫染,鬓边发丝飘过。洁白的香腮似雪,画一画蛾眉,整一整衣裳,梳洗打扮,慢吞吞,意迟迟。已经过了许久。
谢宜梳洗打扮完,准备出门。
开门,只见那人背着手背对着门口,背影依旧挺直孤拔,听到“吱呀”一声,他缓慢的转身。
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他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谢宜不可置信,身边的侍女也跟着惊讶。
只见那人笑着开口“阿宁,许久未见,可还好?”
谢宜快步上前,侍女等行礼道“郎君”见那人点点头,除知云外众人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阿兄,许久未见”她语笑嫣然,心里甚是高兴。
而后,三人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