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将军的诅咒
他年逾四十,一头华发,两鬓风霜,又有伤病在身,这般与匈奴人僵持一年之久,已属不易。
看到他英雄迟暮的样子,赫连钦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老国公去世时,他才十八岁,虽然能够独当一面,却终究还是个少年。再苦再难,无人从旁辅佐,也无人告诫他怎么做才是对,怎么做才是错的。
他步步艰辛,每每彷徨无助之时,只能将所有的难处和责任一肩挑起,咬牙前行。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他还在,西南军也还在,他总算不负父亲当年所托。
“沈老将军一片赤诚宁人佩服,相信西北军在你的率领下定能不负皇上所托,不负百姓所托,将匈奴人彻底赶出去,来,我敬你一杯,望沈老将军的身体能早日康复,回到战场重振旗鼓。”
他一番话说得真挚诚恳,让沈将军手下的几名副将也跟着激动起来,像他一样向沈老将军举起了酒杯。
沈光济也对这个面容冷厉,神情有些倨傲的年轻人另眼相看。
他先前还以为,像赫连钦这般年少成名,又有国公府撑腰的人,定是目下无尘的眼高手低之辈,往年在西南能打几场胜仗,也全是凭了运气。
没想到今日双方坦诚相对,赫连钦所说的话句句得他的心,与之交谈,犹胜亲子。
于是他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赫连钦的肩膀,笑道:“哎呀,还是赫连将军说话痛快,来来来,我们再饮一杯。”
西北联军营中是一片欢声笑语,将领士卒们个个眉开眼笑,而此时匈奴军的营地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将领们聚集在莫善单于营帐中,无一不是咬牙切齿。
“单于,请给属下一万精兵,现在我就带他们杀回鹞子岭去,将大宣那帮王八蛋打个措手不及。”
听到其中一个属下的话,坐在上位的莫善单于只蹙了蹙眉。
今日突围之时,那定国将军竟又在鹞子岭一带埋下了伏兵,直等他们一到,大量的箭矢便似雨帘一样密集地射来。
他带去的十万将士,丧生者逾两万人,又有近万人负伤,对将士们造成的打击无法估量,受损的马匹到现在都未计出具体数字,更是令人痛心。
骑兵是匈奴人最应以为傲的存在。一旦失去了坐骑,骑兵在战场上犹如苍鹰折翼,再难展现自己的本领,这叫他匈奴骑兵如何还能重振雄风?!
乌珠莫雅坐在一旁,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欲言又止,直到替莫善单于包扎伤口的医奴下去后,才道:“阿哈,大宣的定国将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来,西北军便变得这般难对付?”
莫善单于蹙沉吟了片刻,将手臂撑在案上坐直了身子才道:“你有所不知,如今大宣的定国将军,正是当年将呼揭单于斩于马下的赫连家的后人。”
坐在帐中的将领们一听,顿时个个面露异色,有些似恍然大悟,有些又一脸茫然。
乌珠莫雅和两个较年轻的将领却并不知与呼揭单于有关的事,只得疑惑地看着他道:“呼揭单于不是出征时病死的么?怎么变成是被大宣人所杀?”
提起这段陈年旧事,莫善单于冷笑了声,道:“呼揭单于出征时根本没有生病,这些他的近身侍臣们都清楚,只是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才说他是病死的,其实他乃是被大宣人所杀。”
乌珠莫雅这才有些了悟的点点头,又追问道:“那阿哈方才说的赫连家的人,莫不是很厉害?他们是大宣最厉害的将领么?”
说这话时,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方才在九弯口看到的那个坐在马上的年轻男人。
莫善单于考虑了片刻,道:“赫连家是大宣朝的开国功臣之下,当年替第一任大宣皇帝打下江山,得封定国公,所以后来的赫连家便世世代代替大宣的皇帝守卫江山,虽然荣宠加身,英勇过人,却个个都是短命鬼。”
乌珠莫雅似乎来了兴趣,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道:“哦,这话该怎么说?”
莫善单于从嘴角挑起一丝冷笑,粗犷的面容上浮出一丝阴恻表情,目光看着远方道:“因为赫连家的将军,从来没有一人活过四十岁的,最年轻的更是不到二十岁便消失在战场上,至今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句话像是个恶毒的诅咒一般,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丝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却并没有人再接着追问下去。
赫连家的人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像这种专门帮助大宣皇帝来对付他们的将领,早早死了才让人更省心。
然而乌珠莫雅却皱起眉,想到印在脑海中那张英俊的面容,不由有些惋惜。
原来他那么短命么?还真是遗憾了。
赫连钦回到西南军大营时,已经深夜。胜利的捷报已经派人传回,只是战后尚有许多事情要与西北军中的将士商议,所以才回得晚了些。
纵然如此,秦珂亦未独自歇息,而是坐在案几后,一边看公文一边等他归来。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她已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正迷迷糊糊将要睡去,却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吓得猛然将眼睛睁开。
未及看清眼前的人影,便被一片阴影急切地压下来,接着鼻尖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赫连钦将她拦腰抱起,唇紧压在她唇上,一番辗转缠绵,感觉身下的人无比乖顺地任他予取予求,小手也乖巧地住他胸前战袍,这才满足地将人松开。
“将军回来了。”
秦珂得到自由,睁开眼睛看着他,张开湿润的唇瓣问道。
赫连钦扬唇一笑,抱着她走到床边,秦珂脸色一变,一抹嫣红顿时浮上脸颊。
赫连钦笑得更是得意,顾不得身上风尘仆仆,便又照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将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