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说话的人，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帮忙说话的食客也站了出来。

　　吴氏的心思转了几圈，才意识到食客们说的“沈姑娘”，正是站在黎红身边的这个少女。

　　这少女她曾在黎家见过，之前还起了口角，上次就是因为她，张家和黎家才闹到退婚。

　　再结合之前丈夫说过的，黎家和沈家关系好，他们那段时间高价卖出去的扇贝和虾，都是被章海村的沈家给收走了。

　　意识到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吴氏吓出一身冷汗。

　　她只知道沈家在县城做了买卖，家业不小，没想到沈家和黎家关系竟然好到这个地步。这么大的一间酒楼，沈家竟然让黎红一个丫头片子当掌柜！

　　再联系到最近他们家捕到的海鲜都卖不出去，吴氏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也开始后悔与黎家退婚。

　　若是她再有耐心一些，先哄着黎红嫁过来，这酒楼掌柜，还有和沈家合作的机会，岂不是都是他们张家的？

　　僵持了一会儿，吴氏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哎呦，既然是沈姑娘想要，我当然不敢多说什么。我们家的木材，等等就是。”

　　“这么说，是专门针对红姐姐了？”沈萱不轻不重地开口，直接让吴氏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吴氏面色一僵，旋即表情又谄媚了几分：“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着家里造到一半的船，心里着急了点，哪里又责怪小红的意思？”

　　“说起来，我心里现在也后悔呢，阿言因为这件事，都跟我闹过几次了。阿言是真心倾慕小红，按理说，这婚事，我们两家不该退的。小红啊，大娘给你赔个不是……”

　　眼见着吴氏要上来拉黎红的手，沈萱直接上前一步，把她伸出来的手拍掉：“吴氏，这是我的酒楼，你也知道，红姐姐在这里是酒楼掌柜，你还是叫黎掌柜的好。”

　　吴氏现在的心思，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她分明是觉得黎家现在过得好，断了这门亲事后悔了。

　　黎红也冷着脸开口：“吴大娘莫不是忘了？退亲的时候，我娘便说过，以后要给我招你们赘，延续我们黎家香火。”

　　“既然我和你们张家缘浅，这亲事退了也便退了，我将来招上赘，还能给我爹留个后，岂不是两全其美？吴大娘又何必继续纠缠呢？”

　　沈萱和黎红你一言我一语，堵得吴氏说不出话来，可她现在想要挽回婚事，又不敢得罪沈萱，只能陪着笑脸在一旁听着。

　　直到周围对他们张家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吴氏才顶不住压力，忙解释说是误会，带着身后一众张家人灰溜溜地回了张北村。

　　酒楼里，黎红拉着沈萱的手：“萱萱，张家之前做的那些，我早就不在乎了，你怎么还为我做了这么多？”

　　“这不是家里正好需要远洋船嘛。”沈萱笑着拉着黎红的手摇了摇，“而且红姐姐，你能忍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凭什么他们张家做了伤害别人的事，还能好端端的继续造船打鱼卖海鲜？”

　　松江县现在的酒楼客栈虽然大多不收张家的海鲜，但是张家的海鲜却不是完全卖不出去。

　　张家对黎红所做的事，将来总会被人们淡忘，红姐姐也不可能永远自揭伤疤来换得大家对张家的唾弃。只凭借沈萱在松江县的影响力，想长久打压张家，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沈萱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愿意付出那么多精力，用这个办法，能让张家用最快的速度自食恶果。

　　吴氏回去的时候，或许以为她换一个地方买木材，多花些银钱，就能解了眼前的窘况，可她现在还不知道，周围所有县城的木材，都已经被沈萱买到手，几个月之内，张家不可能买到任何一块干燥好的木材。

　　沈萱做的这些，黎红当然领情，直说等开了第一个月的工钱，要给沈萱再添一套衣裳首饰。

　　沈萱拗不过她，只得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想着，等黎伯父这次出海回来，得给黎伯父的月钱再翻一倍才行。

　　张家还没买到木材，沈萱也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就这么放弃，接下来几天，照旧留在酒楼这边。

　　顾淮舟多数时候会陪着她一起，偶尔也会回村里，和沈岳一起看村里新房子的修建进度，亦或者去酒窖那边给阿武帮忙。

　　只是这几天，顾淮舟的话比以前更少，看起来明显藏着心事。

　　这天晚上，沈萱和顾淮舟一起回家，走到家门口，顾淮舟却突然停了下来。

　　“淮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沈萱问。

　　顾淮舟点了点头，却半天没出声。

　　沈萱倒也不急，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

　　初来沈家时，顾淮舟比沈萱要矮上几厘米，大概是沈家吃得好，只四五个月的时间，顾淮舟个子长了不少，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

　　沈萱再看他时，已经需要微微抬头了。

　　沉默了半晌，就在沈萱以为顾淮舟不会开口时，对面传来的声音。

　　“萱姐姐，我要走了。”

　　顾淮舟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沈萱还是发现了。

　　她伸手揉了揉顾淮舟的头：“什么时候走？”

　　等顾淮舟再长高一点，她摸他的头，或许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吧？

　　顾淮舟抓住沈萱的手，摇摇头：“还不确定。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几个月之后。”

　　他落水的地点，离得近的海岸只有这几个，听武叔说，现在已经有人找到了松江县。

　　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牵连到萱姐姐和她的家人。

　　因此，即便顾淮舟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在自己被人发现之前，离开沈家。

　　沈萱点点头，有些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张了几次嘴，都没找到合适该说的话，只道：“等确定下来，记得和我姐姐说，姐姐给你准备出门要带的东西。”

　　看着顾淮舟拉着自己的手，沈萱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她分明记得，刚救起这小子时，他是介意这些肢体接触的，现在倒和自己相处得如同亲姐弟一般。

　　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要走了？

　　沈萱想把手抽出来，她微微用力，但力气却抵不过顾淮舟大，手没能抽动。

　　随后，她便听到头顶传来顾淮舟的声音：“萱姐姐，我若是离开，你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