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如无边无垠的蓝色画卷,波澜不惊,异常平静。渐渐西滑的落日将余辉点染在海平线上,无声洇开。
“小姐,咱们已经进入伽罗海了。”身旁的侍女轻声对御念说道。
“是吗?”御念语气淡然,丝毫听不出还乡的喜悦。
“再有几日就靠岸了。”
“是吗?”这一次,御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趟远行,又是一无所获。三年来,她已经在茫茫大海与这几块大陆之间漂泊了许许多多的岁月了,约定好回家的日子又屈指可数了。
耳畔传来皮鞭的呼啸声,打断了御念的沉思。一鞭鞭似落在破旧的布袋上,沉闷无趣,根本听不到哀嚎。这些日子,御念早已经习惯了这响声,每到日落黄昏,那个奴隶就会被吊起来打,直到晚餐开始才会停歇。
“算是餐前开胃菜吗?”御念幽幽吐了口气,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侍女自然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说道:“小姐,很快就到目的地了,您还不打算跟罗尼将军提这个事吗?”
“我早一日把人要过来,就得被那家伙多纠缠一日。”
“但是,前几日,有人看不过去,出了大价钱想买下那奴隶,罗尼将军都没答应。小姐,您有把握要得过来吗?”
“没有。”御念转身看了侍女一眼,“我们做事,只管尽力而为,剩下的,交给运气。走吧!鞭声停了,晚餐开始了。”
通往餐厅的路上,御念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个奴隶。他衣不蔽体,满身血污,被缚在甲板的一根立杆上,头发长而凌乱地遮着脸,看不清样子。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到船靠岸。”侍女小声自语。
御念心中一动,三年前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是她快乐时光的最终章,那一年,她十八岁,从一个乡下野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伽罗城主的女儿,变成了地位尊贵的御念小姐。当大队人马去乡下接她的时候,她恍惚了,她甚至来不及与爷爷和阿梵道别,她更没有机会同爷爷说起那件事。
那件事,发生在御念离开乡下的三天前。她与阿梵一起到山里采药的时候,阿梵被毒虫咬了脚踝。从小就熟悉用药的御念,当下便为他解了毒。可是,之后的两天时间,阿梵总是说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东西。御念怀疑毒性并未清除干净,打算把这事告诉爷爷。可是,阿梵不想让爷爷担心,阻止了御念这么做。
“当时,我一定是被什么迷了心智,真的就没有去告诉爷爷。如果我告诉了爷爷,或许他的眼睛就不会瞎,他也不会在我离开乡下以后一个人走丢……”
“小姐,这件事,您已经自责了三年了。”
“我不可能不自责,除非我找到阿梵。”
“往后,小姐有想做的事情就立刻去做,这样也能避免很多遗憾了。”
“你说的对!”御念的眼中忽然射出一道光,她朝不远处的罗尼将军看过去。
罗尼城的大将军未满三十,世故圆滑中透着一股精明与油腻。诚然,御念对这个人毫无好感,此次搭他的船回来也是无奈之举。这个季节,海上的风暴说来就来,只有罗尼城的船可以抵御这风暴。她不想在没有找到阿梵之前就葬身大海,她还有许多未竟的心愿。
罗尼将军的余光感觉到了御念的注视,他擎着一杯酒,谄媚地走向御念。御念感到一阵恶寒,但脸上依然是春风般温暖,她冲罗尼将军隔空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