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生来就是十恶不赦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恶人,曲无凌也并非生来就是魔教教主的。
在遇到飞燕姐姐之前,他不过是个小乞丐罢了。还是乞丐堆儿里最弱最不受待见的那个。他长得最瘦最小,于是过路人总不免多同情他些,扔给他的钱总会多两枚,端给他的饭总会多三片肉。这就引起了其他小乞丐的嫉妒,来自群体的嫉恨往往是非常可怕的,于是挨打和饿肚子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那天有一个好心路过的小姐姐看他可怜,便在路旁买了两个肉火烧给他。结果那姐姐还没走远,其他小乞丐们便已经如往常般一窝蜂地冲过来开始打他。
然而这次的疼痛去的很快,他哆嗦着小心翼翼地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抬头往上看去:原来,那个小姐姐又回来了。她把其他小乞丐都打得滚在地上哀哀叫唤,却只对他伸出了一只比鸡蛋还白净的手,对他温和地笑着:“小弟弟,别害怕,姐姐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以后别跟他们一起玩儿了,跟姐姐走好不好?”
于是他用力在脏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了小姐姐的手上。
小姐姐好像有用不完的钱似的,她给他买新衣服,带着他到各地去玩,吃各种好吃的。他活了八年,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小姐姐的名字叫曲飞燕,是她自己取的,因为她说她的功夫很好,尤其是轻功,就像飞舞的燕子那样灵巧。不过他从没见过,反倒有好几次因为打不过地痞流氓而被小姐姐拉着落荒而逃的经历。每每那时,他就会想,以后自己一定要学一身好武功,永远保护飞燕姐姐不受欺负。
他没有名字,过路丢钱给他的人都叫他小乞丐,或者小娃儿,那些打他的大乞丐,都叫他小杂碎,小贱人。他唯一的一个朋友,是条黄皮的小野狗,他叫它“旺儿”。不过在被飞燕姐姐救下的前一天,“旺儿”也被大乞丐们抓来吃掉了,为此他还和那群大乞丐打了一架,差点儿被打死。
于是当飞燕姐姐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甜甜笑道:“飞燕姐姐,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诶?你没有名字吗?那好,姐姐来帮你想一个!嗯,有了!就叫曲无凌吧,再无欺凌、永无欺凌!如何?”
“好呀!飞燕姐姐说好那就是好的!我以后就叫曲无凌了。”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欺凌。谁让你是弱者。
那天在城里最大酒楼的最好客房中醒来时,睡在隔壁的飞燕姐姐已经不见了。老板说是半夜让她家里人捉回去的。她家规矩好大,那排场,多半是个公侯家的小姐。
老板掏出一大包银子递给曲无凌:“这是你那姐姐让她家下人给你留的,她来不及跟你说话,你也别怪她。不过孩子,带着这么多银子上路,你自己一个人可千万要小心。”
曲无凌谢过老板,收拾好包袱带着银子出了门。
却不想刚刚走到一个小巷子,便被一伙歹人堵住了。原来这银子早被盯上了。知道交出了银子便不会挨打,曲无凌却并不想交,因为这是飞燕姐姐留给他的。所以他拼命将银子抱在怀里,身子瑟缩着抵在墙上,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瞪着那愈来愈近的歹人。
眼看着为首那人的一把大刀就要落下,曲无凌闭紧了双眼一下子蹲在地上,心里想着:“飞燕姐姐,来生再见了!”
“好个要钱不要命的娃子!倒还有几分胆识——你,抬起头来蝠爷我看看。”
预料中的长刀并没能向他砍下。
曲无凌闻声抬头时,赫然便看见一张蝙蝠般青面獠牙的恐怖人脸,吓得他差点儿就尖叫起来!
那“蝠爷”一身玄青色的宽大袍子也如蝙蝠一般,伸出的一双手青黑瘦长。他将曲无凌拎起来站好,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桀桀笑道:“资质不错,是块练魔功的好材料!跟蝠爷我走吧,蝠爷带你报仇去!”
曲无凌有些瑟缩地点了下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怪物的要求。但在他点头的瞬间,怪物便突然飞身而起,一阵黑风般直掠出巷子,很快外面传来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惨呼声——是那酒楼老板!
“你你你——你杀了老板!”曲无凌恐惧地大叫起来。
“怎么?你以为就那么凑巧,你前脚刚拿到银子后脚转身就被堵在这里了?小娃娃……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曲无凌,永无欺凌的意思。”
“永无欺凌?哈哈哈!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无欺凌!只要还有比你强的人存在,你就永远不可能保证永无欺凌!”蝠爷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然后只见他眼珠一转,又蹲下身看向曲无凌道,“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哦!你以为这世上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无凌啊无凌,你知不知道,这群人呐,正是那酒楼老板找来的啊!他也说了给你钱那人权势极大,明面上他不敢直接昧了你这钱。反而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将这钱全须全尾地交给你——但是出了酒楼之后的事嘛——那可不就与他无关咯!”
“是这样么……”曲无凌愣愣地,虽然已被欺凌许多年,但从未真正涉足江湖的他,今日才知原来有这么多隐藏在笑脸之后的凶险。他一时,竟无法反应过来。
“那可不!曲无凌,跟蝠爷走吧,蝠爷教你顶厉害顶厉害的魔功!等你学成后再没人欺负得了你,好不好?”
“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