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们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我和翎杵便在鲛人的宫殿里逛了起来。
其间我们发现了一个黄金铸造的屋子,我和翎杵顿时两眼冒光,当然我只是眼冒金星,而翎杵直接是眼冒狼光,比我还激动。看来我喜欢黄金是遗传于翎杵啊,果然是先祖,比不了啊。我们纷纷激动地朝那儿走去,却在门口就被那个老头勒令看好我们的鲛人叫停了。
“二位贵客请往别处走走吧,这里是不准别人进的,连族长都不可以进的。”鲛人解释道。
翎杵不开心地说:“那你们又不许别人进去,连族长都不行,那你们造这么个屋子干嘛,好看啊?当摆设?浪不浪费啊你们。”
鲛人握拳:“贵客莫要生气,其实这是本族内的一个传统。只有带着金尾出生的鲛人才是天选的继承人,可号令我族鲛人。在天选之主未出现之时我们才会众选族长以管理鲛人。只有金尾的主人可以住进那间屋子,在那之前,我们没有允许都不得擅进。”
我也不满:“得到允许?你傻还是我们傻,这人都没出生,这他想允许也不知道怎么通知你好嘛。你们砌了黄金屋,却不给人住,也不给人观赏观赏,这是浪费资源,浪费可耻你懂不懂。”
可纵使我们故作发火,这实诚的鲛人只是谦卑地重复着:“请贵客见谅”“请贵客理解”“请贵客不要难为我们”等等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弄得我们想生气吧,偏偏他又是十分有礼貌,让人实在不好发火。
半晌我们只得败下阵来,翎杵牵着我走来,嘴里说着:“算了算了,我们找个别地去玩,这个呆子太没劲了,我们离他远一点,免得被气死。”我连连附和。
我们又随便逛了一下,顺便了解当地的一些习性。当然我不会忘了圩翯说过的他们鲛人对爱情迟钝却忠贞不二的话,我自是半信半疑,所以拉住了一个正在织纱的美貌鲛人女子问出了我的疑惑。
那女子只是笑笑:“鲛人原身是鱼,所以对于感情确实有些迟钝,但也不尽然,我们鲛人女子对感情很敏感,喜欢或不喜欢只一眼就能有所感应。族长所说的迟钝都是那些整日只操心打猎费心守护全族人的鲛人男子。”
我点头,然后又问:“鲛人真的对爱情很忠贞吗?”
她答:“自然是情深不寿。”
她眉眼间尽是笑意,“当然我说的不是指鲛人,而是爱情。能称得上爱情必须要此等才算吧。你说对吗?”
是吗?我半懵半懂。
“如果是爱情就会情深不寿,这跟鲛人无关。”翎杵敲敲我的头颅,大声说:“我都懂了,你是脑袋缺根筋吗?”
那鲛人女子看我们嬉闹便捂着嘴笑嘻嘻地离开了。
我控诉:“那人家没谈过恋爱嘛,在家里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汪婆婆连门不要我怎么出,怎么遇到异性谈情说爱,又怎么懂得这么难的问题呀?什么情深不寿嘛,我才不信呢。”
翎杵赏了我一个大白眼。
这时候正好看到出门来寻我们的圩翯和篅诸,我挥手:“老头子,我们在这里呢。”
宫殿有一刻的寂静,所有人跟被点了哑穴一样看着我。
翎杵也戳戳我的脊背,小小声地说:“这是人家的地盘,你叫他们族长老头子能不能私下叫,这么高调人家不瞪死你才怪了。”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挂上一副讨好的笑,收敛了声音:“圩翯族长,我们在这呢。”
圩翯完全不在意我的无礼,乐呵呵地走到跟前。
他摸摸我的头,满嘴跟抹了蜜糖一样:“没事,你就叫我老头子也行,显得亲切嘛。还有我刚才没仔细看清,现在这一认真看,哎哟,这么标致的女孩子就算是在我们族内打着灯笼找也是找不到的。”
我感觉周围路过听到这话的鲛人女子都纷纷朝我递来不好的目光,带着杀气。
圩翯老头,我拜托你别说了,这你一句无意夸赞的话,再加上我上一句无礼于你的话,我想我应该是唯一一个在一分钟以内就把你全族都得罪完了的人吧。
我用目光示意在一旁装石雕的篅诸,用嘴巴无声说:怎么个情况,突然这么热情,快点帮我拉开他,我可不想成为罪人。
然而可能是篅诸用来接收信号的天线坏了,竟完全没有意会,只是一会望望天,一会望望地,全然一副两眼不闻身边事的样子。
“要不你还是嫁到我们鲛人族吧,我们鲛人族的男子个个身强体壮,能战骁勇,在海上无所不能,安全感十足,而且鲛人男子个个天神俊容,比那人间的洛神还要美上几番呢。怎么样?”圩翯还在推销。
我无语了半刻,回:“族长大人,人家洛神是女的。”
圩翯立马反驳道:“那又怎样,同样是生得好看不就行了。”
好吧,这是你的地界,你说的都对。
我勉强笑了笑,时不时点头,对圩翯所说的话表示认同。
篅诸终于看不下去了,拉住那个滔滔不绝的圩翯,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圩翯这才半知半觉地拍了自己的额头说:“对了。那这样吧,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去你的时间。但是落地点我确实不敢保证,毕竟我们隔着时间的差别还隔着文化的差异,在你们那个时间,我们现在所存在的海底和地面有没有发生迁徙运动或者爆发什么移位,这些我都不清楚。”
我赶紧说:“不要紧,只要到正确时间,地点不是问题,我会自己回家的。”
圩翯点头:“如此甚好。”
圩翯看了一眼我,倏忽眼珠转了几转,说道:“我族有一族谱日志,只有掌领人有资格翻阅。我觉得你来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总是代表了一些不同的意思,我想把你画在族谱上边,算是记录你与我鲛人族的缘分,不知你可能允?”
篅诸一瞬间脸都黑了,斥道:“圩翯,你疯了!不可以!”
看到篅诸如此生气,我和翎杵均一脸懵。
“多大一点事情,不就是画在一本书上面,记录这段离奇的遭遇吗?这有何不可,我应了便是。”我笑容满面,想到待会就能送我回家了,怎么能不开心。
翎杵也出言:“对啊,杵儿也觉着并无要紧,父龙你怎的如此激动。”
圩翯兴奋地一拍掌,喊了一句:“好!”算是敲定了。
篅诸仍是不快:“圩翯,你这样不对,你明知她们是小、、、、、、”
圩翯却利落打断了篅诸的话:“龙王,你也看到占卜的结果了,请问倘若是你,身在我位,又当如何?当无可奈何呀!”听了这话篅诸一下噎住,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我听到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这种对话,有些不安地问:“这里面难不成还有什么内情吗?那我到底还要不要画像呢。”
圩翯笑眯眯地点头:“自然是要画画的,无碍无碍。”
我把目光看向篅诸,我相信他不会害我,我在等他的表态。
好一会儿,篅诸似是艰难开口:“那就听圩翯的话,画一画吧,反正也只是留个念想,之后会怎么发展还未可知呢。有人想留住宝石,也得宝石倾心以往才行啊。”
我尚未听懂言外之意,圩翯已经跳起身,大喊了三声:“好!好!好!”然后命令身后的鲛人道:“去把戈袂叫过来。”
回头又与我们解释道:“戈袂是我族画画最厉害的,曾经我们鲛人族曾因故被斥于深海,一度流转于沿海森林,林中野兽野性难训,且凶残非凡。我们在岸上战斗力不如这些土著生长的蛮兽。倒是听闻龙王在群兽中素有威望,于是我族戈袂用上鲛纱绘上一幅龙王图,吓退了妄想啃食我们的凶猛异兽,这才得安宁。”
因故?说的该是鲛人擅自发动清世之阵,妄想洗清这世间所有生物的记忆的那一件事吧,只是后来这施阵并未成功,具体事宜他并不清楚,只是这事弄得天怒人怨,鲛人族也因此遭了报应,深海排斥抗拒,鲛人们有家回不得。只是这时日漫长,加上鲛人之后的日子都会反省向天祈祷,渐渐的,这禁制才算解了。只是这鲛人一族在后头付出了多少这就与外人不知了。
敛了心绪,篅诸哈哈大笑:“我听闻过此事,只是时日实远,那时候应该你还没当上族长吧。当时我听闻这事时,已是一桩美谈,倒是遗憾没有见过这位戈袂。”
圩翯做出回想的模样说:“那时我还是个少年样子,戈袂是我们族内最长寿的鲛人了。我们鲛人纵使比人类多了几百年而活,却是比不得你们龙族长寿啊。”
我惊讶道:“哇,你们都能活这么久啊,不像我,短命。”
圩翯被我挑起了兴致:“哦,你可以说说有多短命吗?”
我恹恹地开口:“据说我们有一族人继承人才活到十五岁,幸亏那一任继承人早恋还生下了孩子,不然哪还有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我啊。而我呢,对了,我想起一件事,那只欲望之眼说过我大抵还能活一年的。唉。”想到此,我就忧愁地很啊,事到如今,别说留下一儿半女作继承人,连恋爱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真是丢我族龙女的脸啊。
圩翯本来还一脸意犹未尽地听我说着,听我说到欲望之眼,他却有些疑惑:“欲望之眼是什么?”
篅诸终于脸黑了又黑,知道这是篅诸的私事秘辛不该与外人道来,我赶紧补救,打着哈哈说:“欲望之眼嘛,就是就是一个代号,就是一个专门给人算命的,一个神棍,说的也许不准啦,不要聊他。”
翎杵眼睛有些红了,一下抱住我:“璃茉,你们怎么生活的这么短命啊,我的遗传有那么不好嘛。”
看又惹了这位小祖宗,我赶紧安慰:“当然不是啦,你的遗传特别好,这些只是龙女在历史长河里的必经之路,不要难过。”
圩翯终于回过神来开导我们:“毋庸忧心,总有一线生机才是。”
连篅诸也在一旁认同地点头。
看到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我又乐观起来。说的是,人生在世若总是忧心,还不如不存在。然而既然存在与于世,不如做个自在的快活人,哪管人生几何,岁月几许。
我们各有心事地站在原地,直到前来通报的鲛人,才算是打破这番境地。
“各位大人,戈袂大人到了。”鲛人拱手恭敬道。
戈袂向着篅诸虚虚行了一礼,篅诸不敢托大,也虚回一礼。
圩翯招呼道:“大家去议厅吧,那里宽敞,可以好好发挥。”
于是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议厅。
“我们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该把族谱拿出来了。”我说。
我急啊,快点画完就可以回家了!所以我必须催催进度才可以。
圩翯自信一笑:“莫急,我早有准备。”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上面用黑色书写:鲛人族谱。
交予给戈袂之后,圩翯便端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摸着自己的胡子注视着我。
戈袂是一位眼善目慈的老奶奶形象,银色的长发已经长到几乎拖地。此刻她的神情有些诧异,她望向圩翯,郑重道:“在这里画?”
圩翯点头:“不错,你寻一空白处画了便是,我自会在后页作下批注。”
戈袂望向我的眼神愈发慈爱,问:“这是哪家新纳的小媳妇,我竟不知,须得如此郑重其事。”
我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圩翯,嘴里却道:“奶奶您误会了,我不是,我还没嫁人呢。”我憋得脸都红了,尴尬老奶奶将我认错为谁家的小娘子了。
戈袂调笑:“怎么如此害羞,放心,我一定将你画得入木三分,你这么漂亮,在这玄皮纸上作画会更加美妙。”
我快羞死了,这鲛人老奶奶夸人真是直接露骨,让人心里开了花儿,却也面红耳赤。
“好啦,你别调笑人家小姑娘了,人还小,脸皮薄。”圩翯终于开口:“小女娃,你也摆一个姿势吧,你觉得最好看的那种。”
我歪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毅然决然地昂起头。
“我是龙女嘛,自然是昂头高傲地对着天空的时候最好看了呀。”我说,然后看了一眼篅诸和翎杵,他们也眼里含着笑。
戈袂也点头赞道:“不错,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保持住,我这就下笔了。”
戈袂下笔很快,几乎看了我几眼之后就只专注笔下面的纸张了。
待圩翯懒懒地打完十个哈欠,戈袂就停笔了。
“好了!不负之托。”戈袂语带愉快。
圩翯是第一个跑向前的,他拿着书册,满眼都是赞叹,篅诸也瞅了一眼,顿时连连点头,而翎杵看到后直接是长大了嘴巴,嘴角隐隐有笑意。弄得我心也痒痒得。我干脆也走向前一把抢过书。
看到画上的自己时,我竟觉得恍若梦境。
画上的女子神情倨傲,目光澄净带有一丝俏皮,面容温柔润和,十分美好,一身水红衣衫,纯白的纱带束在腰间,介于纯净与妖冶之间独具的美,一眼望去便深溺其间不可自拔。
“这是我?”我不敢确信。
圩翯好笑道:“自然是你。来,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吧。”
我拿起圩翯递过来的毛笔,在我的画像旁小心翼翼地加上了我的名字:苏璃茉。这么好看的画,我须得慢慢写,一笔一划写好了,不能玷了这画。
待我写好名字,圩翯小心将书收好,“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做些批注,可要对得起这幅绝色美人的颜色才是。”
我低头独自脸红。
总觉得画上的与现实中的我仿佛两体,独自分开,但圩翯一夸这画上的我,我还是觉得好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