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赛明次日开工,上午是和张贤鑫的戏,下午就是一场陈沫的对手戏,还是场告别戏。
因为是和男主角拍的第一场戏,陈沫明显得格外重视,中午的时候早早地来到了休息室,反复揣摩着席梦思和慕容睿道别时候的缠绵不舍,对着未来既憧憬又迷茫的心情。
她踏出一步,虚握着空气,柔柔地叫一声,“睿郎。”
没想到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唐琳期走了进来,在屋里面打转了一圈才看向她,“陶赛明不在吗?”
“他拍了一上午的戏,现在应该在宾馆休息吧。”
“哦。”唐琳期却不走,顿了下,往这边走来,“你这是在练习下午要拍的戏?”
陈沫点头。
他顺手拿起她刚刚放在座位上的剧本,看了看,“席梦思和慕容睿道别那场戏?”
陈沫又点头。
“我和你先试试吧?”
虽然感觉不太对,但唐琳期已经开口,陈沫也不好意思拒绝,跟他客套,“那就麻烦师兄了。”
“不用说这些,直接来吧。”
面对唐琳期总觉得和面对着别人不一样,陈沫打起十分的精神,迟疑了一下,轻抓着他的胳膊,轻轻地叫了声,“睿郎。”
“不够缠绵,你是要和他分别了,他马上就要上战场,生死未卜。”
好吧,陈沫吸了口气,又叫,“睿郎。”
“不够。”
“睿郎。”
“不够。”
……这么来来去去好几次,最后,陈沫声音抬高了几分,改为攥着他的袖子,带着几分哭音,“睿郎。”
唐琳期这才首肯,“这还差不多。”陈沫刚松口气,他又说,“但是眼神还不够。”
她心一紧,“师兄你现在没什么事吧?我再试试。”
“不急,你慢慢来。”
陈沫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里面已有水光闪烁,她跨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慢慢地攥紧,缠绵不舍地叫,“睿郎。”
唐琳期正好低下头,正对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间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撞了一下,陈沫率先移开眼睛,松开他的袖子,故作平常地问,“师兄,我这样行吗?”
“还可以。”
下午陶赛明和她拍这场的时候一条过,从开始拍戏,陈沫一条过的场次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她面带喜色,一转眼正看到唐琳期摄影机旁边也正在看她,陈沫先是收敛了笑意,随后冲他笑了笑,离得远人太多又不方便,她只好用口型对他说:“谢谢师兄。”
唐琳期勾了下唇角,冲她点头。
陈沫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她和唐琳期从开始的交集他就担任着指导者的角色……那时她为艺考忙得焦头烂额,c电影学院偏偏又没有划定具体的考试范围,刘佳俊去请教当年高分考入的唐琳期的经验,得到四个字——真实自然。
她乍一听有些没办法理解,就这么简单?等她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才体会到这四个字的重量。
王丽打来电话的时候,陈沫还在片场,她走远了一点接起来,王丽仍是放心她,“沫沫,你那天到底怎么了?”
“已经没事了。”陈沫回忆起那天的情形,现在她和唐琳期关系已经好很多了,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突然不那么冷淡了,是什么时候呢?她没想起来。
“那就好,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再过几天吧,我的戏快拍完了。”
“这几天在外面没怎么吃饭吧?等回来我给你好好补补。”
陈沫挂了电话,陶赛明正好在她身边不远处,拿着纸杯,看着她,“跟你那个朋友打电话?”他歪着头想了下,“我记得叫王丽对吧?”
陈沫点点头。
“这个姓名不少见了。”
陈沫很好奇他是怎么帮王丽的,刚想开口问,导演已经找陶赛明,他打了个招呼往那边走去。
剧组为了先吸引关注度,开始有意地安排炒作男女主角陶赛明和张贤鑫,官方微博上故意多发一些两个人戏里的照片和拍完戏以后在片场亲密互动的照片,陶赛明和张贤鑫转发的时候也估计言语互动频繁。
陈沫和戏里几个人的微博和官博都有互粉,每天看着他们发的内容和底下的评论,才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存在感底下。官博偶尔也会发她的、叶兮的,还有其他人的,观众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陶赛明和张贤鑫这对金童玉女身上了。
拍和红之间的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她这几天也养成了每天刷微博的习惯,她关注的人少,刷完一圈以后,想了想,点开了唐琳期的微博,他名字很简单——ml唐。
他的微博里面大多是后期演员制作相关的内容,很多日常电视剧碰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她很早就关注他了,这还是刚上大学的时候,老师推荐他们关注的。
“演员和广播方向虽然不需要多深入的学习,但是还是要求你们练到能拿的出手,有后期演员这方面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关注你们唐琳期师兄的微博,叫‘ml唐’,他里面的很多东西我平时也在看。”
从小就在刘佳俊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名字熟得不能再熟,陈沫立刻就找到加了关注,随手翻了一下,刚上大学的她瞬间觉得好高端。
“就是国内唯一最佳金马奖的那个一线演员吗?”有人问。老师回答说是,陈沫看到前面几个同学惊呼一声,匆匆掏出手机加了关注。
她关注他的这么长时间里面鲜少看见他发微博,偶尔一条就够她看半天还看不明白。
陈沫从回忆里面抽离,看了眼他的粉丝数,才三千多,还没她拍戏赞粉以后的多,于是她鼓了鼓勇气,给他发去一条短信——“师兄,我们来互粉吧。”
很快有了回信——“名字。”
陈沫想也不想地发过去——“陈沫沫。”
她迅速涨了个粉,无聊地戳进唐琳期的粉丝那栏一看,立刻吓到了,几乎全是电影圈幕后的大手啊,虽然说出去普通观众很陌生,可她学的是相关专业,个个要么是老师在课上提到过的,要么就是用过他们编写的教材。
陈沫为刚刚自己之前的那份窃喜而汗颜,结果人家的粉丝都和自己不是一个水平的,真正浅薄无知的人是自己。
次日下午,陈沫独自一个人出门去片场,正好迎面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唐琳期,她浅浅地笑,“师兄……”
唐琳期也笑了下,低头看着她,眉毛一扬,调笑似地叫了声,“陈沫沫?”
听到他吐字清晰地叫自己的小名,陈沫心砰砰地跳了两下,愣在原地。
他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以前老听刘佳俊这么叫,原来真是你的小名。”说完他朝她摆摆手,接着往里走去。
陈沫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故作淡定地往片场走去。
下午拍的是场席梦思虐杀的戏,也是她试镜的那场,现场拍起来容易多了,打的部分几乎都是借位,造型和化妆过来在她身上脸上涂着逼真的颜料,最后在戏中她惨遭毒打依然宁死不屈结果被活生生地虐杀而死。
几乎一下午都被吊在架子上,陈沫腰酸背疼,手腕也被勒得难受,她揉着自己的肩膀朝化妆间走去,化好妆以后她还没机会好好看自己的样子,现在站在镜子前吓了一跳。
从脸颊到脖子还有衣裙上的鞭痕做得很逼真,陈沫轻轻地按了按脖子上那两道,还真像被鞭子抽到凹下去的那种,看着瘆得慌人。
门口一阵响动,她回头一看,唐琳期正往这边走来,陈沫第一反应是捂自己的脸,“师兄别吓着你。”
唐琳期轻笑着去拨她的手,“我什么没见过。”
陈沫想了想也是,慢慢地松开捂着脸的手,把两鬓的头发往耳后一拨,“我赶紧洗洗去。”
“等等。”唐琳期伸手往她嘴角渗出的那道红色上面触去。
陈沫不明所以,他眼中认真专注的神色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受伤了,直到感觉到嘴角轻微的碰触,她过电般瞬间清醒过来。
他把这点颜料在手里捻了捻,“这血迹做的不错。”
陈沫一下子被弄得很无语,“我这次真的要去洗了。”说完,转身往里里面的洗手台走去。
陈沫在她身后,慢慢地笑起来。
这颜料很难洗,陈沫在里面反反复复洗了很多次,感觉脸都要被水凉的麻木了才洗干净,但是他刚刚缓缓靠近的手和碰触那瞬间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按说一般死了后在这部戏里就没戏份了,可偏偏剧本里面还有场慕容睿抱着席梦思的尸首在泥巴里面行走的一场戏,这也是唐琳期曾经跟她提到过让她在这之前减完肥的一场。
陈沫看了看自己,觉得……现在让陶赛明抱着自己走那么长的一段路还是很困难的。万一他明天抱不起自己或者抱到一半抱不住自己都会很尴尬的。
为这事,陈沫又愁得半夜没睡着,她起来发现前几天屯的牛奶被自己喝完了,只好穿着衣服下楼去买,几个牌子的脱脂牛奶,她细心地比较了一下,挑了脂肪的含量最低的那个买回去。
她付了钱,刚出门,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进来了,是唐琳期的——“你明天要回c市了?”
“嗯,上午拍完戏,下午回。”
“那正好。”
看到这条短信,陈沫愣了下,什么正好?她还没来得及打电话过去,唐琳期直接打电话来了,她忙接起来,“喂,师兄。”
“你在外面?”
陈沫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原地站着别动,我马上就下去。”
挂了电话,陈沫还没反应过来,只好听他的呆在原地等他,她看着他从宾馆出来,径直朝她缓步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以后说:“那边有个剧组在拍上元节的戏,一起看看去。”
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回头看她,陈沫被他的目光弄乱了心跳,定定神,跟上唐琳期的脚步。
湖面上波光粼粼,点着灯的纸船一闪一闪地在湖里一圈一圈荡起浅浅的涟漪,湖边用各式花样的灯笼拉住排出一条路,陈沫从来没看过这种景色,惊叹了一声。
他问了旁边工作人员,“我们是附近剧组的,你们现在开始拍了吗?我们想进去放个花灯可以吗?”
夜色黑暗中能靠着烛光看人,模模糊糊的,工作人员打量着他的气度不凡,估计不是个大明星也来头不小,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提醒说:“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开拍。”
唐琳期和陈沫来到湖边,她蹲下身拿起旁边的一个花灯左看看右看看,“咦,这个没地方写心愿什么的吗?”
“这都是提前做好的。”
陈沫感叹,“好可惜啊。”
唐琳期低头,隐于黑暗中的神色带了几分柔和,“你想写什么愿望?”
“我还能有什么愿望,成大明星呗。”陈沫走到湖边躬下身,慢慢地把花灯放进水里,看着它慢悠悠地往湖中心滑去。
唐琳期在身后看着,神色复杂难辨。
他们转身走后,陈沫放的那只小纸船,闪着微弱的光,还没游到湖面,烛光便“噗”地一声灭了。
回宾馆的路上,陈沫还在感叹,唐琳期只是淡淡地说:“这种场在影视城挺常见的,几天前这里就布置过,还就在那个位置。”
“师兄你前几天也来过一次啊。”陈沫闻言偏头看他。
“没有,随便看了两眼。”
“哦。”陈沫原来以为他特地下楼带着她一起去放花灯是很喜欢,看这个样子是……突然兴起?
他们两个进了宾馆的大厅,有人迎上来,问唐琳期,“唐先生,我们刚刚上楼去给您送咖啡结果您不在,一会儿还需要重新送一杯吗?”
唐琳期颔首,“还需要,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