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上的人,紫金冠冕,如瀑墨发,鬓边有冠冕上垂下的东珠,隔着距离看,俊眼修眉,眼眸一道寒光,锐利如刃,沁寒如冰,若是看谁不顺眼,那眸从身上过,那锐利的眼光,似乎要活脱脱从人身上刮下来一层。
身边的内侍叫了‘下舆’
斗篷,黑色的云锦堆叠在地上。
脚下金丝镶边的黑色鞋靴。
就算姽婳离他这么远,仍感觉从他身上传来的森寒与威严。
姽婳朝这边瞧了眼。
那双眸子眼带寒芒,
“你,过来。”
“我?!”姽婳朝这边看时,手指了下自己,眼带诧异。
再见那双森寒的眼,姽婳只得垂手低头规规矩矩过去。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规规矩矩跪下。
内侍在旁边急,扬了拂尘,气急
“把头再低下去,什么大人,这是王爷,是天胤国尊贵的齐王殿下。?!”
齐王?!姽婳脑袋里忽的打了几个卷儿
差点就把头在重新抬起来。
齐王。?!
这个名字不陌生啊。
片刻后,她胸肺倒吸一口凉气,是渭南王的叔叔?!前萧贵妃的儿子?!仅次于渭南王这位嫡长孙受先皇的宠爱的齐王!是天胤国臣民口中唯一有实力且敢于跟当今圣上怼的齐王?!是几天前姽婳在淮南侯府听见的齐王爷?!
当初反文帝上位齐王是有态度的。
除了齐王,平王的态度便更加明确,一马当先,平王没有齐王这样的实力,被惠文帝一个说囚就囚,连妻女都没放过,现在还在宗人府。
其余现在在朝堂上有动向的王爷不多,五王爷的封地就在京畿一带,虽然地少土地却肥沃,手里也有少部分兵力,而七王爷韩王占据荆江一带,按理说,虽然在朝堂皇上和齐王没有撕破脸,可韩王从表面看更讨好皇上,他占据荆江有通州等府,却占了个地少的人少的劣势,可是,就姽婳所知的,几个月前韩王寻找紫色珠,从他跟简玉的对话来看,是瞒着皇上找寻,如果是真心归顺皇上,暗地里又怎么会去寻紫色珠呢。
紫色珠似乎是跟朝廷相关吧,或者跟天胤国的国运相关?!
姽婳不知道,扯这点就扯远了。
可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她眼前的人是齐王,是真的齐王。
姽婳不知道侯府和齐王府是什么关系,可是,从这男人刚才的眼神,唤她的语气。
姽婳能感觉到他是不认识自己的。
应该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伤了侯府公子。
未必侯府就能猜到现在的自己到了齐王地盘上。
“民女叩见齐王殿下。”
不知道什么事情,且现在参拜自称民女应是没错的吧。
“你抬起头来。”
冰凉的声音。
姽婳心里咯噔一声。
她自知古有民不得与尊上平视的规矩,遂抬头,也不敢看那齐王。
旁边的冯公公嘻嘻笑。
躬身,点头哈腰“王爷。这小妞。”
竟然没称姑娘。
姽婳怎觉得这太监的笑让人恶寒,说的话更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什么小妞。
不应该称自己为姑娘。
齐王一记冷眼过去,冯公公收手垂头不笑了,规规矩矩揣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简策眼扫了姽婳
“你是大夫么。”
姽婳将面纱摘下“不是。”
简策只看姽婳身上有溅的淡灰色的药汁,看她的衣裳,便知道她一直劳累着的。
“那你怎敢熬药汤,发汤药给百姓。”
姽婳端端跪着,虽然跪着却不显失风骨,连面上也无无风的湖面,平如镜没有一丝皱褶,回答话语也正直中肯。
“回王爷,这本是民女祖传的治瘟疫的药,民女见百姓生病,病痛折磨病人,人死又会令他亲人悲痛万分,民女家用这药汤预防,祖上少因瘟疫而亡,民女一家就算身子骨俊朗时,也引用此汤,未见任何不适,所以民女斗胆,将此方剂献出,若有错处,请王爷念小的一片赤诚之心,诚善之心,免小的责罚”
简策只是久久看那地上的女子,未答话。
许久,他眼一挑。
似在问姽婳
“此地的大夫还尽责么。”
旁边的州府老爷拿着巾帕不停的擦汗,额上总是那擦不干的汗水。
尤其是这句,当齐王开口问时,旁边的那官硬是上身颤了一颤。
眼看姽婳,那眼睛,有惧怕,有紧张,有胁迫。
总之各种情绪都有。
抓着帕子擦汗的手不停的颤姽婳看那大腹便便的官绅。
不知这官是多少品阶。
她看了眼侧面,平静的神情,朝齐王施一礼。
“如王爷所见,大夫们在此很尽责——”
尤其是现在,一个个在这些病患里,只挂了一张面巾就进去工作了,提着药箱,一个个询问,一个个巡诊,望闻问切,态度又和蔼。
只差没把病患当亲人。
简策看了眼那穿梭在病患中的大夫,似点了下头。
冯公公给王爷又加了件披风
“王爷。你亲眼见了,可放心了,还是快回去吧,依老奴的,这里又是下风处,小心把病气度过来…”
完了又自打嘴“呸。瞧瞧咱家都说了什么。”
“王爷可保重身子,还是回去吧。”
简策点点头,似听进去了冯公公的话。
却回头,对着身边一随侍的
“少决,你人守在这里,将这地疫病的情况时时派人通报本王,若疫病得到控制,更要第一个告之本王。”
那随侍拱手
“是。”
末了,那齐王回头,却有意外的眼帘里多了姽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姽婳一愣“民女姓林,名单独‘画’字,林画”
姽婳心里,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林姽婳,万一侯府派人来问了呢。
那不是她死悄悄。
简策墨黑的眸子收回。
“林画…”
他唇边喃喃念道
然后,冯公公将人压舆,简策脚一迈,便进了去,最后坐上轿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