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刘氏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语气却还是柔弱而可怜,“我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姜芜挑了挑眉,“听不懂?那我告诉你。”
她将手指伸到茶杯里,在桌面上划了一个圈,“表面上,陈岐经常打你,你经常被他虐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街坊邻居都说你委屈的要命,你在街坊的口中就是一个惨字。”
“除此之外,关于你的名声,大家都觉得你娇弱不能自理,所以才会被陈岐欺负成那样,但你误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岐天生身体孱弱,他患有心疾,所以他就算有心疾,也做不到经常打你。那些街坊邻居的证词,其实都是你想让他们知道的东西,你每日在院子里,假装有人打你的样子,日日啼哭,甚至会在和街坊的闲聊中,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过得非常惨。”
那一日,刘氏和往常一样出门,迎面碰上了几个邻居,本来大家关系都不错,但刘氏看见了他们,却反常的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这举动反而引人注意,邻居们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氏刻意在大夏天的穿了一件厚衣裳,将自己的胳膊脖子都遮的严严实实的,神态也不自然,被人问起,她便不说话,只是默默红了眼眶,邻居们一想到偶尔会听见的哀嚎声,自然就明白了。
有人劝她,她也笑,“我夫……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日子不还得这么过下去么?更何况,我有一双儿女,也够了。”
表面上是大度,但实际上谁也能看出来她是为了孩子委屈求全。
就好像她沉浸在一个表演里,陈岐就是她的垫脚石,她用陈岐来成全自己的名声,于是非常完美的,她在所有人眼里都变成了十足可怜的人,甚至于她杀了陈岐,别人都还认为是陈岐的错。
刘氏嘴唇微抖,“你胡说!我夫什么时候有心疾,我怎么不知道?如今我夫已死,自然是你怎么说都行了。”
姜芜冷笑一声:“我早就与你说了,我是仵作,不仅可验出死者死因,更可剖开死者肚腹,看器官是否病变,死者患有心脏病,他甚至干不了重活,就更不可能打你,你杀他,不过是对自己的成全。”
姜芜语速飞快道:“你一直以来都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杀人的欲望,所以你的院子里满地的死鸡死鸭,并且你应当还杀了许多猫猫狗狗,后来你发觉陈岐没用了,所以就杀了陈岐,但仅仅如此还不够,你还拉上了一直爱慕你的廖昭。”
“你的聪明大过幸运,直到一刻钟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在你的预测之内。你知道我们会怀疑廖昭,甚至于和廖昭通过气,假装让他认罪,是不是?”
这番话实在和众人的猜测大相径庭,外面的人都忍不住惊讶,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还是不信的人居多,原因很简单——姜芜太小了,她是个女子,又说什么心疾,这人已死,没有了脉搏,她要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真把人剖开了。
刘氏心中惊涛骇浪,这女子竟然将她的想法尽数说了出来!
“廖昭很喜欢你,所以完全照着你说的做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和廖昭说的是,让廖昭供出你,是不是?你不愿意打破自己在廖昭心里的形象,所以让廖昭将你供出来,说自己不愿意连累他,本来的廖昭或许还会有犹豫,他并没有杀人,本也不想为了你顶罪,他想让你逃跑,可你又不愿意。”
这话那就让那外面的百姓听得不乐意了,这和官府之前说的细节完全能对不上啊!再说了,她怎么知道刘氏和廖昭具体说了什么呢?
“小姑娘可不要乱说!官府之前说的可是,廖昭认罪了。”有人这样喊道。
姜芜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氏,干脆拉开了帘子,外面围了不少百姓,毕竟谁不爱看热闹了,接着他们就看见,那姑娘不仅声音好听,就连人长得也十分漂亮。
“廖昭的确是认罪了,但你们二人非亲非故,他会为你顶罪,本来就是冲动了,为什么是冲动?因为你自杀了,你算准了他被关进诏狱的时间,甚至算准了我们为了审出更多线索,一定会告诉他你自杀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认罪了。”
“我怕你真的死了,怕你死后还要背负杀人犯的罪名,所以冲动之下替你认罪——”
刘氏眯了眯眼,嘲道:“姑娘这故事编的的确精彩,可若我真想让廖昭顶罪,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也不会承认了。”
“是吗?”姜芜嗤笑,眸光里透出一点看透真相的凉薄来,“因为从头到我,你都没打算让廖昭真的为你顶罪为你死,说到底他什么也不知道,案件细节一问必定露馅,就比如……他完全不知道你剜去了陈岐一双眼睛。”
“廖昭露馅之后,案件焦点顺其自然的转移到你身上,表面上看起来这案子真相大白,你也顺利认罪,若是我没发现陈岐患有心疾,那现在的结果是什么?”
姜芜一字一句道:“你前前后后闹出了这么多事情,又给陈岐设计了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死法,背后的故事又是如此凄凉,假如有百姓为你求情,说不定官府量刑的时候,还真会酌情减刑,可能你都不用死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更爱你,街坊邻居说你可怜,在廖昭眼里,他主动想替你认罪,你在这个时候自杀,是不是想保护他?虽然你杀夫,但也能戴上一个情有可原的帽子。”
刘氏双眼猩红,已然说不出话了。
“你最开始嫁给陈岐的时候,真被他打过,但你聪明,利用自己的优势,让陈岐不敢再对你下手,你天生便和别人不一样,在你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表演。”
“你活在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人物里,你应该是可怜却刚烈的,哪怕是死了,也是该被称赞的。”
姜芜放低声音俯下身,与刘氏平视,“说实话,我并不如何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件事我的确很想知道。”
“什么?”刘氏已经神色恍然了,下意识答道。
姜芜抬眼看她,“我验尸之后发现陈岐走了许久,普通的迷.药只能让人昏睡不醒,你给他下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