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气人了!
简直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杀手猛然抬起手臂,咬牙切齿地怒吼:“都去死吧!”
百米选处,有人看到手势,当即拨动机关枢纽——
霎时间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惊惶地等待着爆炸声。
只见虞稚气定神闲地抬起手,随意捋了一下耳畔飞舞的碎发。
然后……
就没了然后,一片寂静。
那一句怒吼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杀手浑身僵直,不敢置信地回首,先是瞥了远处的高楼一眼,遂惊骇地死盯着虞稚:“你是谁?!”
虞稚波澜不惊地看着殷九策,仍在等待他的回应。
以她的本事,与她合作他一点儿也不亏,为何要犹豫不决?
殷九策凝视着窗边态度决然的少女,寒风吹起她的衣袂,好似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那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
他说过,若就此苟延残喘,她不配为虞家传人。事实证明,他的确猜对了,他改变不了。
她一出生,就注定惊涛骇浪。
与其便宜了别人,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好。”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殷九策用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
莫玄惊讶地侧眸,主子居然同意了?
这怎么像是被虞姑娘骑在脑袋上被迫同意的?一步退,步步退,主子这是要掉坑里的势头啊……
闻声,立在风口上的虞稚忽地勾唇一笑,凌乱青丝掠过血色泪痣,以一身素衣,勾勒出绝艳盛姿。
她没有说话,四目相对。
于破败狼藉的雅阁中,敲定了共谋天下的合约。
杀手看了看殷九策,又回头看向虞稚,这两个人怎么回事!理一下他啊喂!
虞稚察觉到杀手在看自己,云淡风轻地低眸:“继续啊。”
他不动手,她怎么能知道机关在哪儿。早点动手早点收工,她还想看除夕夜的烟花呢。
殷九策更是打了个哈欠:“赶紧的。”
“你……你们!”杀手恼怒得睚眦欲裂,猛地挣脱开手臂的束缚,拼命地向远处高楼示意,“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那是全部启动的手势,高楼上的人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暗处之人推动主机关!
整座九华阁的金属波动都在虞稚的意识内,稍有动静顷刻间就会被她发现,右臂一扬,素色斗篷猎猎!
一段段机关瞬间崩裂,直接将操控机关的人弹了出去——
“啊!”
二楼上一人直接从窗户摔了下去,震得口吐白沫。
金满堂眉梢一挑:“去,清理干净。”
机关是毁了,埋藏的炸药还在,若不清理干净,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亭台不值钱,整座楼他还是会心疼的,更别提要背上多少人命了。
一片死寂中。
杀手还在向自己的伙伴示意,可就算他挥断手臂,机关也不会再启动了,他颤抖地看向虞稚:“你究竟是何人……?”
这机关可是他们耗费了半年时间,陆陆续续制造完成的,就这样被她的一个抬手毁了?
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罢了,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闻言,虞稚抬步向殷九策走去,黑眸清透而笃定,微启朱唇:“我是殷大将军的合作伙伴。”
殷九策不由自主地一笑,他喜欢这句话。
鸣珂挂在破窗上,虎视眈眈盯着殷九策。这俩人在说什么呢有说有笑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杀手还是不甘心,追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想知道?”
虞稚微微挑眉,“把你的主使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当然也只是考虑一下,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如今只有她了,她又怎会轻易地添一个。
杀手嗜血地眯眼,不论是因为什么,这个祸害都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他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邪劲,猛然挣脱了所有束缚,袖中迸射出利刃,用尽全力向虞稚刺去!
不等虞稚出手,一根筷子飞速射出,陡然贯穿他的太阳穴!
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地倒了下去。
虞稚黑眸微凛,侧眸暼去,殷九策还保持着捏筷子的手势。
修长的手指在灯影下如玉般盈润,仿佛是贵公子在吃早餐,却在顷刻间结束了一条人命,不由得令人背脊发凉。
如此世间罕绝的武功,除了灵术的加持外,可以想象到,他还用了多少废寝忘食的日日夜夜。
等等。
虞稚微微颦眉:“你不想问出幕后主使么?”
却听他漫不经心地道:“不重要。”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反正也就是朝堂上的那一堆,迟早都是要尽数铲除的。
不重要?
她都气笑了:“那什么重要?”
“当然是庆祝达成合作。”殷九策也不问她同不同意,起身就走,“跟上。”
既然是合作的事,虞稚便没有理由拒绝,招呼上鸣珂,跟了上去。
鸣珂一路上都撅着脖子,死盯着殷九策,他倒要看看这男人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上将军府。
殷九策径直走向了府中最高的楼,以眼神示意莫玄。
行至楼下时,虞稚还没搞清楚他究竟要怎么庆祝,他便忽然揽住她的腰肢,飞掠而上!
耳畔寒风呼啸,星辰明月在眼前放大,二人轻盈地落在了房顶上。
虞稚都懵了:“这就是你说的庆祝?”
在房顶上庆祝,他还挺有创意。他等会要是不带她下去,她怎么下去?
“对啊。”殷九策慢条斯理地坐在瓦片上,狭眸微睨,看着楼底下的鸣珂在哪儿生闷气,“你这小宠物哪儿搞的?”
“他是人。”虞稚在他身旁坐下,并纠正道。
殷九策低笑一声:“看起来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用他说?当初就是看在这一点才买下了鸣珂。如今……慢慢不是了。
虞稚轻眨黑眸,其实她越来越觉得,鸣珂挺可爱的,像是一个顽皮的弟弟。
莫玄悄无声息地落下,将两壶酒递给殷九策。
殷九策递给虞稚一壶,虞稚迟疑不决地看着,他微挑眉梢:“你就是这么对待新合作伙伴的?”
行嘛,喝酒而已,庆祝总少不了酒。
虞稚接过后又有点后悔,幽州的酒都挺烈的,她要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怎么办?
他扬起酒壶与她相撞:“尝尝。”
说罢仰头喝了一大口,面不改色地咽下,狭眸迷离地望着星月。
虞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酒壶递到唇边,浅尝了一点。
苦烈直冲喉口,连带着腹部都是一阵炙热,顿时令她紧蹙纤眉,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
比上次那个潇川好些,但对她这个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还是很烈。
身旁的殷九策发出嘲笑的声音,她转眸扫过去,他身披星辰随意而坐,墨发飞扬间粲然一笑。
居然……还挺赏心悦目的。
小时候的殷渊长得颇为女相,像个柔弱好欺负的小倌,没想到长大了能变化这么大。
想起小时候,虞稚环顾漆黑空荡的四周,落差感袭上心头,不由自主捧起酒壶灌了几口。
鸣珂终于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瘫在房檐上。
这人和人之间怎么差距这么大啊?人家三下五除二就蹬上来了,他却要废这么大的劲儿?
想到这儿,鸣珂对殷九策的怨念更大了。
殷九策慵懒地靠在房梁上,望着远处热闹繁华的街市,薄唇微启:“在这儿能看到新年的烟花。”
虞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所想到的东西却跟他截然不同,忽然问:“你想做天下之主吗?”
“坐拥天下锦绣,万民臣服,谁不想?”
殷九策的语气闲适随意,懒散到仿佛在敷衍了事,话锋一转,“就是累。”
想要拥有多少,就得付出多少,他这辈子算是没有悠闲日子了。
这人就这么懒吗??
虞稚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她完全有依据猜测,他忍了那些人那么久,没别的,就是懒得处理而已。
鸣珂好奇地舔舐着嘴唇,他们在喝什么啊?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八爷从旁边蹿了出来,本想去看虞稚的,没想到忽然被旁边那个小破孩给盯上了。
猫猫!
鸣珂定定地瞅着八爷身上的毛茸茸,激动万分地去了上去!
“喵——!”
八爷一个激灵跳走,鸣珂扑空后飞挺而起,如鬼子进村般凶神恶煞地追上去。
起初拒绝喝酒的虞稚,在这个冷寂的除夕夜里,一口接着一口,好像能用苦烈浇灭什么似的。
渐渐地上了头,整个人晕乎乎的。
鸣珂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酒,憨笑着连连打嗝,扭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走过。
怎么回事儿啊?他这是成仙了么……?
八爷高冷地收回目光,转身蹿走。
忽然。
“嘭!嘭嘭!”
随着炸声响起,周遭的漆黑被映亮,夜幕上层层绽开绚丽烟花。
这一刻,所有人都注视着天空。
虞稚强撑着睡意看完,怀中还抱着酒壶,毫无意识地倒在殷九策的肩膀上。
他微微侧眸。
只见她面颊泛红,睡容恬静。
完全收起了清醒时的冰冷外壳,露出了本真的她。
这时的虞稚,突然让殷九策梦回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浮现眼前。
那是他以质子身份,第一次入大晋皇宫朝贡,而对她来说,那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