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碧云以为蒲素妍进去后,一定会带来更大的祸事,没想到居然是母亲被赦免的消息。
望着蒲素妍将自己扶起来,笑里藏刀地说道:“好妹妹你看,殿下多疼你啊,你母亲做了那般龌龊的事,他都一笑了之了。”
“都是姐姐倾心相助,妹妹感激不尽。”于碧云忐忑不安地俯身。
“瞧这小脸都白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蒲素妍说罢,在众丫鬟的簇拥下,步伐端庄地离去。
不知为何,于碧云的心慌得很,却又冥思苦想猜不透其中阴谋,只得回去修书叮嘱母亲小心。
谁知书信却送到了蒲素妍的手上。
蒲素妍斜倚在贵妃榻上,轻蔑地扫了一眼书信,冷笑着递回给仆从,只说了四个字:“蠢得可怜。”
于府。
虞稚看完戏便准备去暗市了,收拾好图纸与秦三出了府。
这次跟踪她的人,就不止是陆芙眉的人了,还有于修远的眼线。看来于修远很想知道,她是如何与暗市联系的。
她当然不会让于修远知晓半分,轻而易举地甩掉所有眼线,进入了暗市。
第二次来暗市的她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任何人带路。秦三被挡在了外面,她独自一人踏入楼阁之中。
走上二楼,其他机关术师见到她,纷纷和她打招呼。
“倾九姑娘终于来了,可真是让屠爷好等啊。”
“你再不来,屠爷就要把我们撕了!”
“带新图纸了吗?让我看看呗。”
“我也很好奇倾九的实力,不过这东西除了屠爷,给你,你敢看吗?”
说着说着,几人便打闹了起来。
虞稚淡淡地扫过屋子,启唇问:“屠爷呢?”
何君挑了挑眉:“屠爷陪主上去斗兽场了,你去那儿找他吧。”
主上,斗兽场。
她不想去那个地方,可她必须见见那位暗市的主人,于是她强迫自己去了。
还未踏入斗兽场,内部的喧哗声已经入耳,猛兽的嘶吼几乎被人声掩盖。而人,也是这斗兽场中,真正的禽兽。
虞稚从长廊走到门外站定,小厮先前去禀报,片刻后才请她进去。
穿过一段把守森严的走道,绕过高大的屏风,终于隔着栏杆看到了斗兽场的全貌。
这是一座造型奇异的大楼,像是中空的竹节,留下偌大的空地供猛兽走动。粗壮的铁柱密密排列,又像极了监狱。
而人们则坐在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上,人声鼎沸中弥漫着压抑的血腥味。
小厮直接带她上了视野最佳的平台,平台上坐着三个人,最前面的那位是一个雄壮到肥胖的男人。
右侧是屠爷,左侧身形苗条妙曼,应是女子。
三个座位直接间隔三米,簇拥着其他暗市之人。不同于其他人的激动,这里完全寂静无声。
小厮俯身低语:“屠爷,倾九到了。”
虞稚看到屠爷的手指微抬,小厮便立刻会意,走下来对她道:“屠爷让你过去。”
话音落下,虞稚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屠爷的身边,旁边座位上的人迅速让位。
屠爷懒散地翘着二郎腿,看也没看她一眼:“坐。”
她不想在此处多待,便直接拿出图纸递给他,清冷道:“图纸画好了。”
话音落下,屠爷目不斜视地盯着下方,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话。
左侧的女子用黑色指甲撩了撩青丝,幽幽地张开红唇,嗓音同屠爷一样沙哑:“屠爷让你坐下。”
无可奈何之下,虞稚只得落座。
猛兽在下方飞蹿,再度传来了阵阵撕斗声,伴随着孩童的惨叫,令虞稚心神不宁。
一波血腥停歇,又一波开始酝酿。
观众们兴奋地向下抛出金银铜钱,金钱不断叮当坠地,催促着壮汉们牵来下一群孩童。
不过片刻,又十名衣衫褴褛,胆怯害怕的小孩子被赶了上来。
“你觉得这些猎物里,谁会活下来?”
耳畔忽然响起屠爷的声音,虞稚微微侧眸,见他的脸隐藏在黑斗篷之下,神情看不真切。
虞稚并未看那些孩子,冷淡地回应:“不知道。”
话音未落,眼前黑影一晃。
屠爷居然用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强制她看向那群孩子,声音泛起阴翳:“再给你一次机会。”
虞稚纤眉微蹙,欲挣脱却动弹不得。她明白自己不是屠爷的对手,更不是暗市的对手。
她挣扎了须臾便被迫平静下来,目光落在那群瑟缩成一团的孩子身上。
那笼罩在幼小的身影上的绝望与哀戚,如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周身不适。
左侧女子冷冷地盯在屠爷捏虞稚下巴的手上,轻舔下唇,宛若蝮蛇。
虞稚快速扫过每一个孩子,对比出其中最冷静,身体结构最好的一个,微微启唇,吐出毫无波动的声音:“第五个。”
闻言,屠爷满意地低笑,松开了她的下巴,赞许道:“眼光不错。”
“是不错。”女子妖娆地扭动娇躯,把玩着自己漆黑的指甲,“拿来做毒种正好。”
屠爷未看女子一眼,自顾自地对身旁人说:“他活了,就给倾九做跟班。”
虞稚诧异地转眸:“我不需要跟班。”
女子眼光一冷,兴致盎然地笑道:“瞧瞧,新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连屠爷都敢回绝。”
这句话明显不给屠爷面子,也不给虞稚活路。
屠爷微微挪身,仰着头斜睨着虞稚,眸如鹰狼锁定猎物般犀利。
虞稚为了在暗市扎根,只得点头同意:“谢屠爷好意。”
“客气。”屠爷换了个姿势继续瘫。
女子的神情越发阴冷了,看向虞稚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这么多年了,屠爷醉心研究机关术,身边的机关术师又都是男子,除了她,他从不和女人接触。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整个斗兽的过程对虞稚而言度日如年,终于在两刻钟后,结束了。
果然如她所猜,第五个孩子生存到了最后,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被壮汉带走时小脸麻木,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坐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缓缓起身,众人随其站起。
这时虞稚才看清男人的样貌,皮肤黝黑,五官深邃带着络腮胡,身形魁梧肥胖。背着光而立,就如一座山般。
但除此之外,这男人再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了,倒是屠爷更像是暗市的主人。
屠爷懒散地起身,抬了抬下巴:“主上,这就是新来的女机关术师。”
闻言,男人看了虞稚一眼,只是随意的一眼,没有其他情绪。
虞稚微微低头:“见过主上。”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悄悄停顿,或许是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便又加了三个字,“好好干。”
然后就踱步离开了。
屠爷望着男人的背影低笑,眼底藏着几分冷意,随手将胳膊搭在虞稚肩膀上:“走,回去鉴鉴你的图纸。”
他将她带进了一条,并非来时的路,更加幽暗深长。无人跟随,两道身影渐渐消失。
那名女子这才冷冷地收回目光,对旁人道:“去查查她的底细。”
那人迟疑着:“可她是屠爷的人……”
话音未落,女子用黑色的指甲掐住他的脖颈:“再说一遍?”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那人立刻吓得直哆嗦,僵直着脖子不敢动弹,连连应声。
深幽的长廊上,虞稚环顾四周,最后转头看向屠爷冷峭似刃的侧脸,不等她开口——
“很好奇他为什么有资格做暗市主人是吗?”只见屠爷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嘴上却是在与她说话。
他猜中了虞稚心中所想,倒也不是什么危险的话题,便轻应了一声:“嗯。”
“他是裴家的人。”
此话一出,虞稚的黑眸微凝。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毕竟裴家掌控着护城军,暗市若想在城内生存,必须与裴家有联系。
不过,暗市主人都是裴家的人,这又有些意料之外。
最重要的是,她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危险的话题,如今却知晓了如此机密之事。屠爷告诉她这个,是为何意?
“这家伙几乎对裴弼言听计从,不知道败坏了多少线路。”屠爷冷嗤一声。
虞稚静静地听着,原来是对暗市主人有怨言……
“倾九。”
屠爷忽然低唤她的名字,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微微用力下压,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要贴到她的耳朵,“弄死他……!”
“!!!”
虞稚骤然一惊。
他有野心做暗市之主她不意外,可为什么要找她?一个刚见第二次面的人?
屠爷漫不经心地勾唇,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就像伤到我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闻言,虞稚的背脊微僵。他倒是不在乎她的性命,可她失手了怎么办?
虽然这也是一条快速获取他信任,扎根暗市的捷径……把脑袋挂在手上提溜的捷径。
更何况,她知道了这样的机密,不上他的贼船也得上了……他本就不打算给她选择的机会。
“他死了,毒女的位置就是你的。”
屠爷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学着暗市之主的语气说道,“好好干。”
虞稚微眯黑眸:“您不会杀人灭口吧?”
“这得看你的本事。”屠爷语气轻松,“若你留下了马脚,那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