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月明星稀,风正凉。落雪入了浴池,侍女奉上衣裳,便退了下去。风掠来,紫帘动,落雪抬头,忽见无玉前来,蓦地一愣。
无玉在浴池前蹲下,看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轻声问道:“雪儿,你可有半分念我?”
“……没有……”落雪红了眼眶子,颤声说道。无玉摇了摇头,捧起落雪的小脸,道:“雪儿,你骗我,你从来都念着我,从未变过。”
“你骗我!”落雪说道,眼泪落了下来,纤手一动,架上的剑便飞在了手上。落雪将剑抵在无玉脖颈,颤声说道:“浔越无玉,你走,我从不想见你!”
“雪儿,是你骗我。”任剑横在脖颈,无玉还是不肯走。落雪泪落得更厉害,道:“无玉,我求你,你走罢……容月,容月会杀了你的。”
话音方落,只听外间步声响。落雪更急,道:“无玉,你走罢,走罢……”
无玉看落雪布满泪痕的小脸,满是心疼,轻轻在她额上一吻,墨影一动,便再寻不到身影了。
步声愈近,落雪将剑丢回架上,捧了浴池里的水往脸上浇,掩了泪痕。不一会,外间传来子桑容月温润的声音:“雪儿,你可还好?”
“好。”落雪笑道。子桑容月道:“那便好。天又凉了些,莫在池里待久了,小心着凉。”
“容月,你不必挂心,我知晓的。”落雪道。子桑容月一笑,道:“好。”说罢,转身离去,一双蓝眸如海如渊,幽深不清。
落雪呆呆坐在浴池里,眼泪又落下来,晶莹如珠。
神人一族与魔巫一族不再战,纷纷撤兵安息原。临行那日,落雪站在雪安城门前看安息原那边的锦墨城。锦墨城紧闭了城门,城楼之上已无一人。
蓦地,天落起来雪。白雪落下来,落在安息原上,似是要给安息原覆上一层白雪的被。众人看着这天落雪,兴兴喊起来。
落雪伸出纤手,接住几朵纯白的雪花。冷风来袭,衣袂翻飞。子桑容月走过来,将手里的披风给落雪披上,又将帽子给她戴上,温笑言道:“雪儿,冷吗?”
“冷。”落雪笑着,用冰凉的手捧子桑容月的脸。子桑容月一笑,将落雪抱进怀里。子桑容月的怀里很暖,落雪笑着闭上了眸子。
“落雪了,落雪了。”
锦墨城的人们喊起来,鹤枯往外瞧一眼自天间落下的白雪,兴兴对无玉喊:“公子,外边落雪了,好看着呢。”
无玉坐在窗下,闻言往外瞧了一眼,簌簌的白雪落下来,如雨如花。看着这一场雪,无玉没有半分欣喜,浅淡如常。
几片白雪随风落在窗框上,不一会便融化成水。白雪若琼,纷落不止,更不休。
离了安息原,无玉一行往极寒之地去,欲求圣令。子桑容月一行则入魔巫境里。
这一日,回宫途中,经一个梅花林子。落雪来到林子深处,拾了几朵落在地上的红梅。看手上殷红颜色的红梅,落雪水眸一敛。
风肆起,吹落无数红梅搬,纷飘如红雪。
“雪儿,”一到温润的声音传过来,落雪瞧过去,原是子桑容月。子桑容月来到落雪面前,握住她冰凉的纤手,笑道:“风冷着呢,怎么来了这里?”
落雪一笑,道:“我瞧着这红梅开的好,过来瞧瞧。”子桑容月看林中红梅,花开正盛,别样好看。
蓦地,天间一声鸣唤,一只青鸟飞了下来。子桑容月看扑着翅膀的青鸟,轻轻笑了,伸出修长的手,青鸟便落在了那只手上,无半点畏惧。
青鸟的腿上绑着一卷纸条。子桑容月轻轻摸了摸青鸟的脑袋,笑道:“好鸟儿,你带信来要给谁?”青鸟似乎听懂了一般,仰起脑袋朝子桑容月唤了几声,又朝落雪唤了几声。
子桑容月懂了,道:“雪儿,这是青鸟从极寒之地给你带的信。”落雪道:“你怎就知晓它是给我带的信?”
“青鸟同容月说的。容月自小便听得林子间各种动物的话语。”子桑容月道。落雪一笑,尤是好奇,道:“容月,你问问它,是哪个给我写的信?”
“好鸟儿,哪一个让你送过来的?”子桑容月笑问道。青鸟又唤了几声,子桑容月听了,道:“是极寒之地,雪圣门里的雪圣女。”
“雪圣女?”落雪一愣。雪圣门在极寒之地,向来不同外边联通。雪圣门之中的雪圣女如何能给落雪写信?落雪解下青鸟腿上的信,摊开一看,是雪圣女亲笔,纸上还印有雪圣门的红莲标记。
恳请落雪姑娘往极寒之地一趟。纸上这样写道。落雪看了,不禁不解,道:“容月,雪圣女叫我往极寒之地去。”
“十二月将至,极寒之地要开了。雪圣女邀你去,许是有事。”子桑容月道。
“许是罢。”落雪道。子桑容月道:“雪儿,你可肯去这一遭?”
落雪思量些许,还是点了点头。子桑容月笑道:“好,容月同雪儿去。”说罢,又同青鸟道:“好鸟儿,你回罢。同你主人道,我们会去的。”
青鸟唤了几声,展开翅膀,飞走了。子桑容月看青鸟愈飞愈远,笑道:“雪儿,如若在那,你见了神人之主,该如何?”
落雪抬头看子桑容月,子桑容月也看她,一双蓝眸似盛着三月的温柔水,潋滟柔意,不断不绝。
“容月,不会的,我只想陪着你而已。”落雪抱了子桑容月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好,雪儿陪着容月,容月陪着雪儿。”子桑容月摸了摸落雪脑袋,温笑言道。落雪听着子桑容月的话语,轻轻笑了,闭上了眸子。
没几日,无玉一行来到极寒之地。雪落满天,寒冷异常。无玉来到一座巨大的冰山前,这冰山之后便是雪圣门。阳光碎碎落下来,虽是暖的,却不能抵挡极寒之地入骨的冷气。
待日中天,冰山渐渐化成雾气,随冷风消散了。冰山之后,是一道长长的木桥,木桥之下,是一条大河。一行人自木桥缓缓走来。仔细瞧过去,是许多的白衣女子,那些女子皆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叫人瞧不真切面容。
那一行人缓缓走过来,前边的一个女子向无玉行了一礼,道:“见过神人之主。”无玉亦回了一礼。
“雪圣女雨夫人已在泠雪殿恭候神人之主多时,请神人之主随我往泠雪殿。”白衣女子说道。无玉应了一声,同女子上了木桥。
走过木桥,便入了雪圣门。见雪落纷纷,宫殿楼阁之上皆覆上厚厚的层雪。愈走愈进,那女子将无玉带至泠雪殿。
进入殿中,见殿中两侧立了数几白衣女子。殿上一个白衣的妇人,那妇人年岁已高,满头银发,额上印着一朵红莲,未戴面纱。想来这一个妇人是雪圣门的现任雪圣女,雨夫人。
雨夫人见无玉来,走了过去,行了一礼,道:“见过神人之主。”无玉忙扶雨夫人起来,道:“雨夫人免礼,无玉受不起。”
雨夫人道:“神人之主此番来,可是来寻圣令?”无玉道:“正是,不知雨夫人可否将圣令给无玉,渡神人一族万年之劫?”
“这一块圣令……不瞒神人之主,圣令早已不在雪圣门。千年灵乱之时,圣令便无故消失,自此,再不能寻。老妇时日无多了,神人之主若要怪罪,便问老妇一个的罪,恳请神人之主放过雪圣门。”雨夫人道。
“无玉不敢。”无玉听了,并未惊慌,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雨夫人道:“圣令遗落在人间,若非有缘人,不得一见。是死是生,皆因天命。”
“雨夫人,可否告诉无玉,圣令为何会消失不见?”无玉问道。
“老妇不知,许是天命,也未可知。”雨夫人道。无玉墨眸一敛,默了一会,道:“无玉知晓了。此番打搅了。”
“不敢,不敢。此番让神人之主空跑一趟,是老妇的错处。”雨夫人道。无玉一笑,道:“雨夫人不必自责,皆因天命,无玉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