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了声,落雪回首,看得门内一身淡紫衣衫的美妇人,那妇人一身气度华贵温婉,温和近人。落雪不由牵唇一笑,这一个妇人能随意出入无玉的殿,气度不凡。或许便是无玉的母后,神人之境的主后。
落雪上前行了一礼,主后见了,忙扶落雪起来,道:“姑娘身子可不大好,莫要行这些虚礼。”说着笑盈盈瞧着落雪,没承想当初那样一个瓷娃娃似的娃娃竟生得这样好看。
“昨日里见姑娘,脸色那样苍白。这一日起来,可要好一些?”主后道。落雪一笑,道:“倒好了一些,能行走。”
“姑娘虽能行走,还得保重些身子。大抵是一个姑娘家,哪里受得这样的苦。”主后道。落雪
“姑娘,我是无玉的母后。姑娘这一道既来了,便是缘分。千万莫与我生分,无玉欺负你的,只管同我说来。”主后道。
落雪看温和笑语的主后,摇了摇头,咧嘴笑了。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犹如纯真的孩童。主后一笑,道:“偏偏姑娘是一个最懂事不过的,叫人怜惜心疼。姑娘有什么屈的,可同我说说。”
“偏是没有,才说不出。劳主后念问。”落雪笑道。主后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无玉哪里去了?怎么留你一个在这里?”主后瞧了一遭,没瞧见别的人,问道。落雪指了指书房,主后瞧一眼,拉起落雪的手,笑道:“那便莫理他,他那一个忙起来,连人都不肯多理。你才醒来,我还挂心,虽说好了一些,身子上可有什么疼的痛的?”
“劳主后惦念,倒没什么疼的痛的。”落雪笑着应了一句。主后握住落雪纤细雪白的手腕,再看她单薄的身子,确乎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吹走去了,瘦弱得紧。
“我瞧着,你这身子似乎是不大好。生得这般孱弱的模样,只怕风来了,也给你吹跑了。”主后道。落雪笑了,没有说话。前些年,落雪原也不是这样瘦弱的身形,只是子桑无玉走后,身子愈发得单薄。
主后握着落雪冰冰冷冷的纤手,二人在石桌坐下,温笑道:“姑娘这一些时日便安心在这修养。待你好一些,得了闲,叫无玉带你往外边逛逛去。”落雪应了一声。便坐在了那,听主后闲话起家常。
无玉理罢了文书出来,看得石桌旁说话正兴的主后与落雪,走过去,唤了声母后。又来到落雪身边,伸手探了探落雪额头,似乎是正常的温度,心才略安一些。落雪抬头看他,浅浅笑了。
“坐了久了,可倦了?”无玉问道,落雪摇了摇头。主后瞧他二人一眼,笑道:“我可要走了,你二人玩去罢。”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了去。
“母后不急,来了便多歇一会,留下用膳罢。”无玉笑道,主后瞧他一眼,又见那落雪笑着瞧着自己,一个模样饶是乖巧,不忍笑道:“好好好,由你说的。”
离午时还久一些,便说起下棋。在石桌摆上玉盘,奉上白黑二子,无玉与主后各执一色棋,下起棋来。落雪撑着半边脸,有时瞧看似平静却斗得紧逼的棋盘,瞧瞧无玉,瞧瞧主后。无玉与主后棋艺皆超群,若要真分个高下,落雪瞧着棋盘几子,早已可分胜负。不过是无玉在闲闲拖着,不肯下绝杀罢了。
再下几子,主后自知输局已定,抬头瞧一眼无玉,笑了。无玉自小聪慧,阅书无数,许多东西不教也是会的。却不骄躁,温礼和雅,从来事做七分,留人三分,谦润若谪仙。
“无玉,我可下不过你,”主后笑道,拉了落雪的手,道:“姑娘以往可下棋?”落雪道:“下过一些。”
“这会子,姑娘可来帮帮我?”主后道。落雪笑了,点了头。纤手执起一子,直落险恶之地。无玉瞧她一眼,牵唇一笑。
未过几子,一盘棋局平了。主后看一局平,淡淡笑了。落雪棋招险恶张扬,子子无虚落,无玉落子依旧悠然安得,不着一丝慌张。
未几,棋局已成残局,无解。落雪抓起盘里剩的棋子玩,主后瞧她倾国倾城的脸,笑道:“落雪姑娘的棋法倒像南山上的那个人。”
落雪笑了,南山无几人,主后说的或是南山老人了。她的棋法是在跟南山老人对弈中练就的,自然会像一些。道:“主后说的,可是我师父南山老人?”
“正是了。南山老人在南山可好?”主后笑道。主后与南山老人是旧识了,在江湖游荡时识得。年轻时,南山老人生得俊郎,性子豪爽,往江湖上一晃荡,不晓得惹了不少芳心。但不知为何,洗手退了江湖,隐在了南山。
“许是好的,我三年不曾回了,也不知晓。”落雪道。主后瞧着落雪,笑道:“说来姑娘或许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你还小着呢,大约三四岁的光景。生得跟一个瓷娃娃的模样,满是可爱,比别人家的娃娃不知好看了几分。又是怕生,躲在南山老人身后不肯见人呢。好歹拿了糖才把你哄出来。这十几年不曾见,你竟生得比小时还好看了。”
落雪全然是不记得了。瞧一瞧主后,又瞧一瞧无玉,咧嘴笑了。无玉笑了,摸了摸落雪的脑袋。主后瞧一眼无玉,道:“无玉,你怕是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在南山镇游玩,我说南山有娃娃能跟你玩,你只管看书,好说歹说不知劝了不知多少,偏是不肯跟我上南山瞧一眼。”
“无玉全然记不得了。”无玉笑道。主后道:“你能记得什么,满脑子都是书。一二十年,光知道看书,我治不了你,这会子,总有一个来治你。”
落雪听了,歪了脑袋看无玉。也不晓得鹤枯那一个只晓得说大实话的跟主后说了些什么。无玉瞧一眼落雪,牵唇一笑,他也不晓得鹤枯这一个口无遮拦的到底同主后说了些什么。
“好姑娘,告诉我,南山老人在南山上是什么作派?”主后笑问道。落雪笑道:“一山里,大的小的都喊他爷爷呢,快活得很。”主后一听,笑了出来。南山老人虽唤作老人,却不老,应值壮年。南山一山的,不管大的小的都喊他做爷爷,可不得要气疯他。
“好生着,怎么就喊作了爷爷?”主后问道。落雪轻轻笑了一声,道:“我说的。”
“怎么一个道理?”主后问道。
“我是那山里的大王,寨子里一应都听我的呢。”主后看落雪一张看似干净无邪的小脸,不由好笑,道:“好姑娘,你是山大王,他们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