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玉来到门前,见一队长长仪仗,皇幡在风里招摇,着一身皇服的子桑薄野立于门前,一张俊逸天成的脸凉淡冷然。无玉行了一礼,道:“无玉见过皇上。”
子桑薄野看面前俊雅无双的公子,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笑意温然,虽是一个人,却生得神仙一般的容貌。像极了子桑无玉。子桑薄野墨眸一敛,脸上瞧不清是什么神色。司仪瞧这个无玉公子见了天家人不行跪拜之礼,正要大啐一句大胆,子桑薄野一抬手,生生给止住了。
“不知无玉公子可曾见得皇后?”子桑薄野淡声问道。无玉展颜一笑,道:“无玉见得皇后娘娘,清和宫上,无玉瞧的清清楚楚。”子桑薄野道:“在宫外,无玉公子可见得皇后?”
“无玉能得见皇后娘娘一面已是天大的荣幸。在宫外,无玉哪里能得见皇后娘娘?”无玉道。子桑薄野看无玉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道:“落雪,无玉公子可曾听得?”无玉牵唇一笑,默了会,道:“皇上说笑了,既是落雪,哪里听得,只能看得。”
“大胆,竟直呼皇后娘娘名讳!”老公公喊了起来,无玉道:“落雪原是皇后娘娘名讳,无玉受教了。”子桑薄野盯着无玉笑意盈然的脸,冷声道:“朕若搜你宅子,可妥?”
“皇上多虑了,皇上若想入宅,无玉定不拦。只是,皇后娘娘玉足怎会踏足无玉寒宅。这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凤鸾宫,想来是皇上来错了地方。宅子里清清荡荡的,无甚宝贵的物什,但凭皇上搜查。无玉与贵地一应的商事未理,恐失陪。”无玉道。
子桑薄野修眉一皱,这一个无玉公子,盛名传世三年,显山不露水,连南国国主都敬其三分,来头定不小。这会子,若动了天下第一商的无玉公子,大佚商事必乱,惹来的纷乱定棘手。
“倒是扰了无玉公子了。”子桑薄野冷冷瞧一眼无玉,转身走了。一队仪仗随着子桑薄野走远,无玉送了一礼,道:“恭送皇上。”看着那一队仪仗愈远,无玉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走回到宅里,见落雪还在樟树底下蹲着玩石子,鹤枯在旁边坐着嗑瓜子。
“鹤枯,约上各商家,午时江酒楼一聚。”无玉道。鹤枯应一声,又问道:“公子,为何如此仓促?”原本说是要在大佚皇都待个半月,才来了几日,定下商事便要走了。
“有这孟浪女,在大佚始终招祸。”无玉瞧一眼落雪,墨眸一沉。落雪瞧无玉,吐了吐舌头。无玉的脸登时就冷下了,瞪着落雪。鹤枯瞧无玉无奈的模样,不由转身偷偷笑了。
无玉来落雪跟前蹲下,看她倾国倾城的脸,道:“子桑薄野也是瞎了眼的,看上你这一个孟浪女。”
落雪牵唇一笑,道:“你更瞎的才好呢。”
“真不该拦着子桑薄野进来,让他带了你去是正经,还我一个清净。”无玉道。落雪道:“这岂不是无玉公子的功劳,谁叫无玉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么厉害。”
“拜你所赐。”无玉冷笑一声,抢过落雪手里的石子,在地上画起来。落雪蹲得久了,双腿有些酸痛,于是靠着树干坐下,看无玉在地上胡画。
“你若跟了我能做什么?”许久,无玉道。落雪道:“我不会纺织,不熟诗书,一身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若说做些什么,不过是凭着花拳绣腿对付对付些没见识的罢了。”
“堂堂一国皇后,还凭花拳绣腿对付些没见识的,亏得跟市井无赖无二样。”无玉笑道。落雪轻笑道:“论无赖,何人比得上你无玉公子?”无玉瞧她一眼,未说话,起身便走了。
落雪瞧一眼地上,黑石子一笔一笔画下,整整就似一盘棋。落雪画了一半,下了一半棋,无玉画了一半,又下了一半,凑成了一副无解残局。瞧清楚了这一副残局,落雪笑了,暖风轻吹,拂得樟树叶子沙沙响。一片绿叶子飘飘荡荡落下来,正落在棋局上。
临近午时,鹤枯来喊无玉,道:“公子,该去江酒楼了。”无玉放下正看着的书本,与鹤枯走了。出了院子不久,见落雪趴在小亭子里的石桌睡着了。
鹤枯瞧一眼,道:“公子,落雪姑娘怎生安置?”无玉牵唇一笑,道:“要什么安置,最好别给她饭吃,饿她一顿。”说话之间,听得声响的落雪长睫微扇,睁开眼来。恍惚间,又听不真切,抬头瞧无玉,道:“无玉,你说了什么?”
“我说,最好别给你饭吃,饿你一顿。”无玉说着往外走,落雪睡眼惺忪瞧他,迷迷糊糊地说:“你说好的,便都听你的。”
无玉听着,脚步一顿,再回首,只见落雪痴痴傻傻瞧着自己,已然是睡蒙了脑袋的模样。无玉道:“最好跳到池子里,醒醒脑子。”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鹤枯瞧一眼落雪,咧嘴笑了,且跟无玉去了。
落雪看着无玉愈走愈远,直至瞧不见了,才低下了脑袋,呆呆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江酒楼为大佚第一楼,临江靠山,水光一色。日朗天清时,常见孤鹜双飞。此中酒食俱好,千金一碟。楼为三层,一层寻常人家不进,二层非名流贵胄不得,三层非天家人不进。此次商聚,无玉公子将酒菜定在江酒楼二层。
无玉到江酒楼时,正值饭时,楼中人已多。小二正抬首,但见墨衣的公子来,面如谪仙神祇,俊美无俦。眉间朱砂,一笑清俊雅斯,无半分人间烟火意味。小二只痴了脸,停了动作,呆呆瞧着。饶是见惯了风华绝代的公子佳人的小二也不曾瞧见过生得这样的神仙人物。
无玉轻轻一笑,这一样的光景是常有的,不甚在意。跟在一旁的鹤枯不由无奈,无玉生得那样一个好模样,如仙神祇,别人见了难免失了神。且笑一声,喊道:“小二哥,你可是呆住了,快过来,给我们家公子引路。”店小二这才回了神,忙不迭跑过去,笑道:“欸,客官要去哪一间?”
“天字三间。”鹤枯道,小二兴兴应了一声,引着二人往楼上去。小二把无玉和鹤枯引到天字三间,行罢一礼走了,走时还不停回头看那眉间朱砂的如仙公子,一时没仔细瞧路,把脑袋磕到柱子上。鹤枯敲了门,里边一个女子开了门,看得门前站的无玉,不由呆住了。
“姑娘,你挡我家公子路了。”鹤枯笑道,那女子红了俏脸,低了脸退到一边。无玉走进雅间,看围桌坐了许多人,笑道:“无玉来迟了。”众人看这犹如天间的公子,公子不沾染一丝人间烟火,似独清莲立水中,温雅无双。
“无玉公子未来迟,我等也是才到不久的。”过了会儿,终有人说了话,余下的人纷纷应和着。无玉来到桌前,端起玉壶,倒下一杯酒,笑道:“怎么说也是无玉晚了,如此,自当罚三杯。”
无玉饮罢三杯,拱手一礼,道:“无玉此次来皇都,行得匆忙。邀约各位也是急急忙忙,各位赏脸前来,当是无玉之幸。”
各个大商人也是站了起来,推礼道:“无玉公子一人理天下商事,本是日理万机,邀我这些人,应当是我们的幸。”
“各位言过了。”无玉笑道,“还请坐下,好好品这江酒楼的菜肴。”推让一番,众人才坐下。江酒楼的菜肴确值千金,做食千挑,万选精华。香味入鼻,直勾涎水。摆盘精巧,一眼入缘。其酒醉湖,醇厚远香,清冽见底。
待吃饱喝足,一行人才聊起商事。一个人道:“无玉公子且说,我们一应听公子的。公子说东便是东,我等绝不趋西去。”余下人皆接了口喊是。无玉道:“各位如此信任无玉,无玉感激不尽。无玉此次请各位来,确有要事相商。”
随着大佚税收愈重,无玉欲大举退商大佚,南下南国。此次来,更是来拉拢南下的生意。各大商未多想,一一的应了。
出了江酒楼,鹤枯问无玉,“公子,我们为什么要退商大佚?”无玉墨眸一敛,道:“大佚,过些时日便不安宁了。”子桑薄野的野心不小,连年加税,兴办军事,北击各国,其心是藏不得了。鹤枯应了声,未多想。
“尽快回去,”无玉坐上马车,想起那宅子里的孟浪女,脑子就疼起来,也不知晓她用没用膳。鹤枯应一声,挥了鞭子打在车栏,通了灵性的白色马儿便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