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老爷便要带慕芸儿去拜访楚家,商议他们的婚事。耽搁了这么久,该把婚事给定下来了,慕芸儿和两位公子也相处了这么久,该到做选择的时候了。慕芸儿为此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一想到很快要见到楚狄,定下和他的婚事,心里便欣喜万分。
慕老爷在她的房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催促道:“芸儿!你好了没有!快点!别叫人家久等了。”
“好了好了!”慕芸儿连忙应声,手忙脚乱的打开门,从房间里走出来。
今天的慕芸儿,妆容淡雅而不失清丽,着一身素白衣裳而不失优雅,一双灵动的眼睛而不失活泼,一副少有的大家闺秀之气。秋雨和冬雪在看到她以后,都对她的美貌赞叹不已,慕老爷看了也十分欣喜:“我的女儿今天可真好看,想必是已经心里有数,看上了哪位公子?”
“不告诉你!”慕芸儿还是这般俏皮,卖着关子走出了门。
楚府的正厅里,各位都已经就坐,楚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慕芸儿身上,未曾移开过半分,可慕芸儿的目光却都在楚狄身上,他偶尔也会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趁着两家人都在,丞相和慕老爷要为他们定下婚事。
还未有人开口说第一句话,晋王便突然带着静安师太走进正厅,弄得众人猝不及防,不明何意。
晋王开门见山:“静安师太,你还能否证明,十八年前那名女婴如今是在坐的哪一位呢?”
晋王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众人纷纷猜疑,慕老爷实在看不明白:“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慕亲家稍安勿躁。”丞相安抚道,“待晋王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静安师太回禀晋王:“让贫尼看看。”
正厅里就只有两位姑娘,静安师太先走到靠自己最近的柳絮旁边,拉开她的衣袖,柳絮不明何意,但也不好拒绝。只见静安师太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走到慕芸儿旁边,再拉开她的衣袖,看到她的左手手臂上确实有一个红色菱形胎记,她凭此胎记一眼就认出了慕芸儿。在众人面前惊慌叫着:“是她!就是这位姑娘!她就是当年宫女文娘抱去尼姑庵的那名女婴!”
楚狄听后震惊,他还是不敢确定慕芸儿就是公主的事实,直到她的手上的胎记成为了铁证。楚狄问再三确认:“你确定没有记错?”
静安师太神情严肃,肯定道:“贫尼用性命担保,确认无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慕芸儿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事情的经过。
晋王实话告诉她:“你不是慕芸儿!不是你爹慕员外的亲生女儿!”
“什么?”慕芸儿震惊,愣了很久,才转头看向她爹,“这怎么可能呢?爹!你告诉我,晋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再提起慕芸儿的身世。忽然之间面对晋王的质问,女儿的猜疑,慕老爷实在没有办法将真相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他叹息道:“芸儿,爹对不起你啊……”
丞相在一旁劝说道:“事到如今,慕亲家,你就对晋王坦白的说出真相吧!”
慕老爷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含着眼泪说:“十八年前,我夫人回老家探亲,回来的路上途径镇上的一所尼姑庵,正逢她生产,只诞下一个女婴就已经死了。之后,她就从尼姑庵抱养了一名女婴回来,告诉我真相之后,我虽然痛心,我女儿没能活下来,但我同时也觉得庆幸,那女婴与我们有缘。夫人便给她取名,慕芸儿。”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慕芸儿情绪激动,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根本不是慕芸儿!那我到底是谁!”
“芸儿,你先别激动!”楚衡走到她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听慕世伯慢慢说。”
慕老爷一想到夫人过世的一幕,就心痛难忍,抹着眼泪继续道:“在芸儿三岁多的时候,我夫人就因病过世了。临走之际,最舍不下的就是芸儿,她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善待芸儿,我一直把她当成夫人所生的女儿,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被人知晓。”
慕老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里面像是包着什么东西:“这是我夫人生前留下的,说是抱回芸儿时,她襁褓中带的,应该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夫人再三嘱咐我,这对芸儿很重要。我一直贴身收好,本想等着芸儿出嫁那天再交给她,不曾想,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会揭开她的身世。”
慕老爷把东西交给慕芸儿,她打开一看,是一块月牙形的麒麟佩,这东西她并不陌生,和楚狄的那块形状相反,正是一对。
“我娘怎么会有这块玉佩呢?这不是宫里的物件吗?”慕芸儿拿着麒麟佩,疑惑不解,当时她捡到楚狄那块麒麟佩的时候,曾去当铺问过那玉佩的来历。
“正是。”晋王告知她玉佩的来历,事情的经过,以及她真正的身份,“这是往年各朝向宫里进贡的物件,原本就是一对。其中一块,皇上赐给了楚狄,嘉奖他当年护驾有功。而另一块,是赐给萧贵妃当日产下麟儿的吉祥物,然而,萧贵妃却把这块玉佩放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慕芸儿,你有这块麒麟佩,又加上静安师太的证词,以及你手臂上那铁证如山的胎记,足以证明,你就是本王一直寻找的遗落民间的皇室公主。”
“我是公主?”慕芸儿愣住了,这对她而言,仿佛又是一场晴天霹雳。
慕老爷也觉得不可思议,向晋王确认道:“王爷,你真的调查清楚了?”
“当然。”晋王言之凿凿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本王怎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令爱的身世之谜呢?”
慕芸儿突然冷笑了两声,她笑上天的捉弄,命运的安排:“我从来没有想过,活了十八年,竟会有一天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我的身世,我不是慕芸儿!那我是谁?”
晋王言:“既已查明你公主的身份,你就要即刻随本王进京面圣。”
“凭什么?”慕芸儿瞬间情绪难以自控,发了疯似的埋怨,“他们当时丢我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把我找回去?现在把我找回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以慕芸儿的身份活了十八年,我已经习惯了我是慕芸儿!你们现在却告诉我!我不是慕芸儿!那你们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芸儿,不要任性!”晋王告知她事情非同小可,“事关皇室正统,你必须回去认祖归宗!”
“那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慕芸儿觉得可笑,当众被人揭穿了身世,还要让她必须接受自己是皇室公主的事实,简直太荒唐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不是慕芸儿的事实!”
慕芸儿激动地跑出楚府正厅,此时此刻,她只想逃避,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在外面走了很久,直到傍晚才回到慕府。既然慕芸儿的身份已经众人皆知,慕老爷希望她能够回去认亲,找到她自己真正的家人。
“芸儿,爹从来没有想过,你的真实身份,竟是皇室公主啊!”慕老爷知晓后也为她高兴,她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又有父母亲人在身边。
“是公主又怎么样?”慕芸儿一点也不稀罕,她只想留在这里,“我是爹的女儿!”
“你可是皇上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啊!”慕老爷虽然也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他终究是留不住啊,“芸儿,你应该去认回你自己真正的亲人。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不过,也好,你现在是皇室公主了,这是好事啊!要是你娘知道了,一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慕芸儿一点也不高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不是慕芸儿,“金枝玉叶又怎样?我只想做爹娘的女儿!”
慕老爷叹息一声,好言相劝:“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爹,就听爹的话,随晋王回京吧!”
“我不要!”慕芸儿拒绝。
“听话!”慕老爷哄着她,“你就不要再任性了!”
“为什么我的人生一定要听别人的摆布呢?”慕芸儿不能接受,既然她已经是慕芸儿了,现在告诉她另一个身份,她就可以突然间变成另一个人吗?说到底,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埋怨,“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想扔我就扔我?想把我捡回去就可以把我捡回去吗?那我呢?我是个人!不是他们可以随意丢弃后悔了又捡回去的物品!我是爹娘女儿啊!”
“芸儿!你连爹的话也不听了吗?”慕老爷突然严肃起来,放下了话,“你要是执意不肯回去!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
慕芸儿突然跪下,望着父亲,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爹!你是要赶我走吗?”
慕老爷最见不得她的眼泪,从小到大,他一直把慕芸儿放在手心里捧着,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看到她眼泪汪汪,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他心疼不已。可是,为了她好,他不能心软,只好忍痛将她驱逐:“你走吧!”
秋雨也跪下求他:“老爷!您真的要赶小姐走吗?”
“老爷!不可以啊!”冬雪也跪下求情,“小姐要是走了!老爷您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既然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就没有资格留在慕府!”慕老爷转过身,背对着她,才能忍痛把绝情的话狠心说出口,“让她走!让她走!”
“爹!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慕芸儿跪求,他竟然置之不理,她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像这样对待过她,如今竟然还要赶她走。
“你走吧!”慕老爷叹息一声,背过去抹了一把眼泪,忍痛割舍,“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我就当你娘从来都没有把你抱回来!这个家,也从来都没有过你!秋雨,冬雪,送小姐离开!”
“老爷!”秋雨和冬雪连声求情。
看来父亲决心已定,慕芸儿没有办法再留下来了。临走之前,她想为父亲再做最后一件事:“爹!不管你认不认我,你永远都是我爹!芸儿不孝!就此拜别!”她心情十分沉重,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掉落了一地眼泪。然后站起身,一步一回头的走出正厅。
慕老爷始终没有再回头,他害怕一回头看到她,就舍不得让她走了。他只能背过身,忍痛命令道:“秋雨,冬雪,关上门!”
“老爷……”冬雪实在不忍心。
秋雨拉住慕芸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姐,你真的要走吗?”
慕芸儿擦了一把眼泪,对她们笑着:“我已经不是慕家的小姐了,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了。”
冬雪也拉着她的衣袖,恳求道:“可是,冬雪舍不得你走!”
“我也是!”秋雨说什么也舍不得放手,“我们照顾小姐那么多年,不想让你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慕芸儿最后拥抱了一下她们,安慰道,“你们多保重吧!”
“小姐!你也要保重啊!”秋雨和冬雪含泪把她送出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