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以来,不知为何,我常被同一个梦魇所困,那里的人们靠山而居,突然风雨晦暝山洪爆发,百姓纷纷流离转徙,哭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我似在那灾乱中拼死挣扎,又似置身事外远远目睹,总之那梦颇为真实,却又缥缈虚妄。
朦胧中听闻婉秋的频频呼唤,我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木桌上,那本《诸子传》被我压在脸下,书卷上起了几道褶子。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夏蝉的嘶吼让我平添几分烦躁之气,如今窗外分明骄阳似火,无奈我还是生了一身的冷汗,在这仲夏天里打了几颤。
也不知我和这梦魇究竟有何渊源,大抵我是投胎忘了喝孟婆汤,前尘往事依稀记得吧,自我记事起,江城便没有发生过山洪灾害。
婉秋为我端来刚煎好的汤药,放在桌子上拿扇子扇着热气,“小姐说坐这看会儿书,几时竟又睡着了?”
时光荏苒,婉秋已侍候我六年,她比我年长两岁,性子沉稳心细机敏,虽表面是主仆,私下里我更愿与她做姐妹。
我站起来舒展着身子,院内一片紫娇随风摇曳的静美恰入我的眼中,我半打哈欠含糊不清道:“俗话说,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现在烈日炎炎,自是要打上几盹的~”
婉秋笑着摇摇头,想是习惯了我的懒散,她不时摸着碗壁的温度,许是不烫了,才将药递给我。
闭着气将药一饮而尽,后味是无穷的苦涩,这药正是为我这梦魇而开,说是安神助眠的。
一连喝了两月有余,这眠是助了,我能倒头就睡,可是梦魇依旧驱不散,看来江湖郎中的话也不可全信。
过几月便是我的笄礼,本想着能出去祸害俊郎少年,偏生我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与那沈将军家的大公子早有婚约。
可怜我苏佳觅从未见过那沈渝安,除了知晓他的性别,其他一无所知,不过听人道,那沈渝安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苟且配得上本小姐吧~
如今已是大暑,燥热难耐,纵使这般,母亲依旧会每日到我房里,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因为我夜里时常睡不好,所以气色欠佳精神不好。
这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如注的暴雨打在窗子上噼啪作响,我本想着母亲不便过来,遂绣些东西打发时间,没承想,她还是携婢子执着伞过来了。
“佳觅。”
听到母亲的声音,我放下手上的针线,扑过去抱住她,将头埋在她怀里甜甜唤了声娘~
低眸一瞧,她的鞋和裙摆都被雨水打湿,上面有着点点泥垢。
母亲温柔摸摸我的头,打趣道,“都是快要及笄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还这般小女儿家性子。”
“哎呀娘,还早呢!”我被母亲说得害羞,忙嬉笑着扶她进屋坐下,唤婉秋去备茶点,随后给母亲拿来干帕子。
母亲擦拭着身上的雨渍,此时我猛然想到,前几日外出遇到的一个婆子。
她衣衫褴褛靠乞讨为生,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睛空洞得可怕,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尤为震惊,她盯着我道:“你不是苏家小姐,她早死了,你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