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四载十一月,范阳县城出奇的寒冷,整片天被黑压压的积云笼罩着,似乎在告诫人们有场什么大的灾难要降临一般。
西北风吹着店家门前挂的旗子“呼呼”作响,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夹紧肩膀,埋着头步履匆忙地赶着路,生怕好不容易暖和的棉衣里钻进寒风。
路上,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抱着包裹,在凛冽的寒风中快步地走着。
每一道风都像一把锋利刀子划过他的脸庞,他的耳朵鼻子都被冻得通红,时不时吸着有些不透气的鼻子,但是一想到什么,脸上就会不自觉露出纯真的笑容。
随后,他在一个门前停住,清了清嗓子喊道:“诗语妹妹,开门……”
随着他张口,水白的雾气在他的脸前缭绕,透过门缝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走来,脸上的欣喜便再也藏不住了。
“来啦来啦。”只见出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农家小姑娘,约摸有七八岁,衣着朴素身形娇小,就是那双清透的眸子很是灵动。
简诗语听出来是他的声音,便跑的飞快将门打开,“沐枫哥哥!”她一下冲进他的怀里抱住他。
“啊……”卢沐枫毫无防备差点被这小丫头给扑倒,自打记事起,他们就在一起玩,感情好的很。
“咦?这是什么?”简诗语指着竹篮,眨巴着好奇的眼睛。
“奥对了,这是我娘做的糕点,还热乎着。”说着,卢沐枫将盖着厚棉被的竹篮递给简诗语,继而又将包裹打开,“娘说现在天气冷,家里还剩些棉花,给你做了件棉外披。”
说完,他便将这件水蓝的外披顺手给她披到了身上。
“哇,好漂亮,替我谢谢伯母。”简诗语的眼睛都在发亮,她开心极了,提着竹篮原地转了个圈,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卢沐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一直都对她家很好,但是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看到简诗语这么开心,他也跟着笑了,“诗语,我家还有事,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沐枫哥哥你要小心点呢。”简诗语拉了拉卢沐枫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听我娘说,有什么什么鬼怪会抓小孩子的。”
卢沐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
目送卢沐枫离开后,简诗语关上门,一蹦一跳地回到屋里,将竹篮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热气腾腾的点心端出来,“娘,沐枫哥哥又给我们送点心了,还是我最爱吃的南瓜饼呢!”
郦映蕊正在擦拭家里的桌椅,木桌都年数已久早该换新了,无奈生活拮据只能将就着用,看到女儿这么开心地笑着,她的愁容总算消退了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虽然被生活琐碎磨的憔悴万分,但眉眼之间依然能看出她是个美人,她宠溺地刮了刮诗语的小鼻子,“那语儿就赶紧吃吧。”
南瓜饼冒着丝丝香甜的热气,简诗语咽了咽口水,掰了一块儿递到郦映蕊的嘴边,“语儿想让娘先吃,嘻嘻。”
郦映蕊怜爱地看了眼诗语,若不是因为心疼女儿,她早就离开这个不成样子的家了,如今不知为何赋税交的比以前更多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思及此,一股辛酸涌上她的心头……
“娘?!”简诗语戳了戳郦映蕊的胳膊,“您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郦映蕊张口吃了这块南瓜饼,满口顿时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嘻嘻,甜吗?”
“甜!”
“香吗?”
“香!”
“那娘怎么哭了?”简诗语用小手抹去郦映蕊眼角的泪,“是想爹了吗?”
郦映蕊终于把持不住将诗语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爹这个混蛋,娘才不想他,娘宁愿他死在外面!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