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饭过后,卢渠安一行人一起出门置办家用,恰巧遇到唐廷在洛阳募兵,凡是健壮年轻的男子皆可加入,为大唐军队所用,抵挡叛军保卫国家,这等光宗耀祖之事让卢渠安停下了脚步。
“爹,你怎么不走了。”卢沐枫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枫儿,佩珊。”卢渠安握住他们二人的手,“我从小立志要学一身本领,做一个保家卫国的人,无奈自己的路早被家人安排妥当,只得接手家中的生意,这几十年都过得高枕无忧,如今国家有难,我虽为一介匹夫,但也想为国家的荣辱兴衰尽一份力,我想去参军。”
刘佩珊早已听的泪眼婆娑,她紧紧握住卢渠安的手,“老爷,自嫁给你那一天,我就说,这辈子你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你!”看到卢渠安愿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军队去保家卫国,她就知道,这辈子嫁对了人。
“爹,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枫儿不要你走,不要……”卢沐枫紧紧抱住卢渠安的腰,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刘佩珊,“娘,你快劝劝爹啊!”
卢渠安怜爱地摸着儿子的头,“孩子……”他有好多好多大道理想对卢沐枫讲,但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的。”
卢渠安将身上所有的钱给了刘佩珊,“夫人,好好照顾枫儿。”辗转又看了看一旁的简诗语,“和诗语。”
这一刻,卢渠安离去的背影在简诗语眼里显得是那么高大。
“爹……”卢沐枫看卢渠安走的头也不回,哭的像个泪人,他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自卢渠安参军,这个家失去顶梁柱算是快要散了,刘佩珊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他自谋生路。
自己带着卢沐枫和简诗语两个孩子凑合地生活着,剩下的钱打算给卢沐枫找一个师父让他习武,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保护自己。
给儿子找师父的途中,由于刘佩珊孤身一人又手无缚鸡之力,被两名贼人劫去了身上所有的钱财,还被拖到废弃无人的小屋凌辱了。
她又恨又怒只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儿子和诗语还在等着她回去,便忍着所有的折磨重新振作起来。
钱财没有了,贞洁没有了,丈夫从军了,儿子才十岁,还有个别人的女儿,又听说安禄山的大军马上攻进洛阳,一切的一切犹如层层山石压的刘佩珊越发喘不过气。
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她耗光了所有的精力再也无暇顾及更多了。
“枫儿,你跟娘出去买点东西。”事到如今,心力交瘁的刘佩珊只能出此下策。
“好。”毫不知情的卢沐枫看了眼还在睡的小姑娘,“不叫醒诗语一起去吗?”
刘佩珊给简诗语掖了掖被子角,“让她多睡会儿吧。”继而起身拉着儿子走了,心里默念:映蕊,对不起,我不能再照顾诗语了……
“娘,你要带我去哪儿啊。”似乎已经离开客栈很远了,卢沐枫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不是说买东西吗?”
刘佩珊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拉住儿子的手,到了一家名“清风观”的道观前停下,“枫儿你听娘说,如今,娘已经顾不住你们了,娘送你去这里面学武。”
卢沐枫焦急地问道:“那你呢?那诗语呢?”
刘佩珊不再说话,拉儿子进去,将自己身上的玉镯宝钗全部取下给了道长,跪下叩首求道长收下自己的儿子。
清风道长看起来长须白胡仙风道骨,见母亲一片诚心,儿子也并非劣类,便起了恻隐之心收下卢沐枫。
“娘……爹才抛下我们,你又要抛弃我了吗?还有诗语,我答应过她,我永远会在她身边的啊……”这接二连三的变数让卢沐枫自感天崩地裂,顿时泣不成声。
“娘何尝忍心,要怪,就怪我们,生不逢时吧。”刘佩珊别过脸不再看他,她怕再多看他一眼,她就会忍不下心,她苦涩的眼泪一串串落下,“孩子,若有缘,你和诗语自会相见……”言罢快步地离开了这里。
“娘……不要抛下我……”卢沐枫在后面哭喊着,追赶着,见刘佩珊已经踏出道观的门,最后腿一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生不逢时这四个字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几个道士急忙把他拉起来,关上了道门,“砰”的一声,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刘佩珊哭了一路,仍是哭不尽她所受的屈辱,最后含恨吊死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边简诗语睡醒了,发现伯母不见了,沐枫哥哥也不见了,以为他们出去了,就在原地等,这一等,就是天黑。
“伯母……沐枫哥哥……”简诗语裹着身上仅有的棉衣出来寻找他们,冰冷的月光下,她的身影越发单薄瘦弱。
一天没吃东西,她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突然,一个不好的想法冒了出来,该不会,她被抛弃了吧,不会的,沐枫哥哥说过,他会一直在她身边的,他们拉过勾的,她怎么会又被抛弃了,不会,一定不会……“沐枫哥哥,伯母,你们在哪儿啊!!”她纤细无力的声音在冬天的夜晚顺风传了很远,就是收不到回答。
“不会的,他们不会抛弃我的,不会,不会的……”简诗语依然自我安慰,只是,为何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沐枫哥哥,伯母,语儿好想你们,你们在哪儿啊!”
无法想象,先是小时候被爹抛弃,然后和娘相依为命,又被娘抛下,好不容易沐枫哥哥愿意收留她,如今,连沐枫哥哥也不要她了,她就是个命不好的灾星,谁都不想要她,她就是拖累!
简诗语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一不留神滑到小山沟里,打湿了鞋子,冰冷肮脏的水侵入鞋里,本就冰凉的小脚顿时更凉了。
这股寒意顺着脚底传到心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冷颤,举步维艰想爬上去,可是天黑路滑,她又冻得四肢僵硬,根本爬不上去。
“娘!伯母!沐枫哥哥!”她绝望地大喊着这些人的名字,在寂静的黑夜里更显凄惨。
天空偶尔飞过一只夜莺哀嚎几声,吓得简诗语蜷缩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喘,幸好这是冬天没有蛇,不然她更危险!
她非常确定,她再一次被人抛弃了,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依靠的呢?
简诗语握住脖子上那枚长命锁,“说不定沐枫哥哥和伯母是迫不得已呢,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着和娘,和沐枫哥哥重逢的日子!”她顶着寒风瑟瑟发抖,饥肠辘辘在这哭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