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展三郎再次病重,接下来几日胭脂一心照料他的身体,不再为自己的事而伤神,展三郎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愿就如此的失去。所有的理智和权衡,在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的时候,总会难免双重标准。胭脂仿佛放下了对杜若风的思念,重新变成了从前自命清高,目下无尘的样子,一切似乎都似乎在慢慢改变。
但是,胭脂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面,在空闲下来的时候,她都会倚在窗前独自出神,放任内心隐隐的痛奔涌而出!
距离上次和白玉见面已过近十日,期间杜若风并没来过华云楼。
胭脂知道杜若风公务繁忙,他的不出现,正好让自己有时间可以理一下脑中那杂乱的思绪。
白玉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杜若风是尚书府的嫡长子,未来和她在一起的人,必须是配得上的人。他的妻子,必须是才貌兼备的名门淑女。反观自己,没有一点是符合要求的,论容貌,出身,才能,她都配不上他。
胭脂吸了一口气,心底说不出来的难受。虽说杜若风口中说不在意,但自古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作主,由不得自己半分。如果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分离。所以他与她的相识,始终都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
盛夏,整个城南街道的麻石路面蒸腾着热气,一跨出门,就好像跨进火炉里一样。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杜若风带着墨书踏进了华云楼,琴台上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小二,二掌柜现可在后院。”杜若风上前问道。
“没有,她到盐城求药去了,可能要晚些才回来,公子请坐。”小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求药?难道她去药王庄”杜若风疑惑的问道
“是的,前几日大掌柜的旧疾复发了。”小二回答
“大掌柜生病了,现下如何,我可以去看望他吗?”杜若风听了一愣,心里也带着担忧
“现如今应是好多了,正在静养调理,这会在休息,闭门谢客。”
“公子,要在此处等胭脂姑娘吗?”一旁的墨书出声
“不用了,回去工部,我们改日再来。”展三郎在休息,胭脂不在,杜若风已无留下的理由。
见不到胭脂,杜若风心里一阵失落。工部实在是太忙了,繁重的公务让他根本难以抽到时间走动。他已半个月没有见到胭脂,今日好不容易到来,却见不到人。
看着杜若风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墨书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站在二楼的胭脂,望着离去的马车,心中一声叹息,其实她根本没有离开,只是交代过小二,如果杜若风来找她,就找来理由说不在。如今她除了躲避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彼此既然已没有希望,相见不如不见,免的彼此再作纠缠,增加彼此间的苦恼。
“你这样的躲避是办法吗?”一声喑哑的声音传来,展三郎手盘着玉珠走进了客厅。
“爹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刚好一点,还是多躺会。”胭胭忙搀住展三郎坐下
“成日躺着浑身乏力,不如下来走走,好歹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展三郎面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总归是有了精神。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展三郎坐下来,问胭脂
胭脂的心里咯噔一下,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来,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道,垂着头,胭脂不敢直视展三郎的眼睛,心乱如麻。
“当初如果只是杜若风动心,我可以当他是一厢情愿,即使与你纠缠,也会叫你不予理睬。但我看的出来,你们是两厢情愿,所以才希望你放手拼取....。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展三郎一声叹息,到底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世间虽说有官商联姻不少,但始终还是要看官家的态度。
“爹,这事和你没有关系!”胭脂微微别过脸去,哑声说道
“傻孩子,说些什么呢?只要你幸福,爹便开心不得了。”展三郎安慰她道。
“女儿心里,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我知道爹你或许不会轻易相信我的决心,但是,我会尽力而为。”胭脂迫着自己调整心绪,但心还是不自觉的疼痛。
展三郎看着胭脂这模样,他没再说,玉珠再次在手中盘起来。客厅里气息沉寂了。唯有展三郎手里的玉珠,因为两颗玉珠相碰,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
“你真的决定了?不会后悔?”展三郎过了好一会儿,出声问道,身体靠到椅背上,看着别处,脸上浮起幽幽的笑来。这笑,看着似高兴。但没有人觉得展三郎这是高兴,更多是心疼。
闻言,胭脂垂下眼眸,“决定了”顿了顿,又续道“从我选择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便想过了千万种的不可能。”
“如今至少我努力过,也尝试过。即便输了也此生无憾,时也命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胭脂望着展三郎,心突然难以抑制地一痛,但还是用心拂去忧伤,抬眸望着展三郎。
“……”展三郎没说话了,眼神垂着若有所思,和着他这一刻的神态,看着和平常极为不同。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爹,要不我们回乡吧。”胭脂突然说道
“回乡?你想回去。”展三郎骇然望向胭脂
“爹你的身体渐渐大不如前,从前你说老是想着家乡,就是昨天你也这么说,所以我们离乡多年,回去吧。”
胭脂望着窗外,心里一片苦涩,她不知道在京都如何拒绝杜若风,唯一能让彼此忘记的,只能是自己的离去。
展三郎望着胭脂,眼神意味深长,似在审视着胭脂说的话真假与否。
“这恐怕不妥吧,华云楼还需要你经营,而且你的胭脂桃花酿才新拍卖没几年,正是走上坡路的时候,跟我走了,你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费了呀。”片刻后,展三郎认真问道。
“爹,你想回去,我们就走,华云楼,将来可以在别处重新开始。”胭脂努力的让眼神坚定。
“你真的不打算留下吗?这里除了杜若风,还有你其他的朋友呀,回去了,你们往后一切机会都是很渺茫了。”展三郎劝说着胭脂
“不论是杜家兄弟,还是安居,我们彼此间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迟早关系也会越来越淡。”胭脂低头轻声说道,她和赵安居虽三年情谊,情同姐妹,但终究也是身份悬殊。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就走吧。前台的卢掌事跟了我多年,就将酒楼低价转给他经营吧,我们去江城。随着时间的转移,一切从新开始。”展三郎想了想,终是答应了胭脂
“爹,去江城之前,我希望可以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展三郎问。
“爹你不是说要重新开始,那么我们离开之前,除了卢掌柜,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免得节外生枝。”
胭脂开口说道。如果要离开,那么就将这里的一切都真正忘记了吧,就让这一切悄无声色的结束。想到结束两个字,胭脂隐隐的痛。
“好,你现在开始处理一下酒楼的事情,十日后我们就走。”展三郎眼中一如既往的深沉,说道
“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胭脂肯定地点头
“嗯,去吧。”
胭脂起身,离开了。
展三郎坐在那,看着胭脂离去的身影一动不动,尽管她脸上一面淡然,可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孩子,只需看一眼,他便看穿她的心思。他深知胭脂不会和他说真心话,再说无谓,何况是感情,是时候让她自己拿主意了。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若是真的有缘,即便离开,也会有相见的一日。
胭脂回到房间,终于不能再伪装下去,心中落寞酸涩,泪水缓缓的落下面颌。我选择离去,其实只是为了你更好的活着,将来有更好的选择。即使此刻心再疼,却只要我一人承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