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位是太子的。”
“我知道,可太子却不一定是魏桓的。”
“你什么意思?”
“你是陛下的长子,生在皇家,难道你就不想做皇帝吗?”
“裴滢,你知不知道,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告诉陛下,我们是要被杀头的。”
“那敢情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裴滢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出乎魏邵的意料。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想了想,皇后不是好人,魏桓又不敢忤逆她,若是魏桓做了皇帝,怕是后宫中就没有母妃的活路了。班妙这个人,心狠手辣,还十分记仇,她一旦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魏邵不说话了,裴滢说的话有她的道理,魏邵也能想明白,只是魏桓多年前已被立为太子,而太子继承皇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从来没有生出过其他的念头,更不要说觊觎皇位。
“母妃有位份,即便魏桓做了皇帝,班妙的权势再大,她也不敢随意伤害母后。”
“你还真是天真。”
“......”
“魏邵,我知道比起治国理政,你对行军打仗更感兴趣,但你要明白,现如今天下已经平定,大魏已经从打天下变为了守天下,这是两件事。打天下时,真刀真枪可能比动脑子好使一些,但若是守天下,动脑子比真刀真枪要好使的多。”
“我知道,可我真的对皇位没有想法。”
“那就从现在开始有想法,时间也不晚,陛下目前的身体状况,再撑个三五年应该不是问题,这段时间,只要圣旨上没写传位给魏桓,你就还有机会。”
听着裴滢这些大胆的言论,魏邵心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
“我给你三日,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真的愿意争这天下,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
魏邵心中的想法很复杂,他是魏渊的儿子,生来就是人中龙凤,若说他对王位没有半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若说他对王位充满了渴望,那倒也不至于。
裴滢说的话,是魏邵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这些年他生活在魏渊的手下,已经习惯了服从,而母妃也在后宫中,处处受到班妙的提防和掣肘,她也适应了这种日子。
现在冷不丁地,让他们跳出自己的圈子,去和上位者对抗,说他没有心理压力才是假的。
他也明白班妙的狠辣,若是魏渊驾崩,魏桓继位,班妙势必会插手朝政,她同时也掌控着后宫,当人手中的权力大到一定程度时,许多事情是会失控的。
没有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裴滢知道魏邵还没有睡。
裴滢转过身来,将头枕在魏邵的肩膀上,他伸出手,将裴滢圈在怀中。
“你怎么不睡?”
裴滢明知故问。
“睡不着。”
“因为我说的话?”
“嗯。”
“你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怎么到了这些事上,就变的犹犹豫豫,畏手畏脚。”
“我......”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想做皇后呢?”
“可是你妹妹怎么办?”
“若是你做了皇帝,你会伤害我妹妹吗?”
“肯定不会,那是你妹妹,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那你说,若是魏桓做了皇帝,班妙要害我们,他和裴笙,哪个敢反抗班妙?”
“......”
“魏邵,我们不要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上,很多人是没有良知的。”
“可是......”
“别可是了,睡觉吧。”
裴滢伸出左手,轻轻搭在魏邵的胸前,听着他胸膛中强有力的心跳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日,裴滢都没有再和魏邵提起过这件事,她了解魏邵,一件事若不是他自己想通的,旁人说的再多也没用。
就在魏邵纠结的日子里,今岁的第一场春雨,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悄然而至,这场春雨过后,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紧接着出了几日太阳,将原本湿柔的土地,再次晒的硬邦邦。
这场雨过后,草木一夜回春,抽出了嫩芽,北平王府的园林中,一眼望去,处处都有了翠绿的点缀。
这些日子,魏邵一直闷闷不乐,裴滢知道他心中纠结,趁他休沐的日子,提议与他去城外的上林苑游玩。
此时刚刚进入春天,上林苑附近分到地的百姓,正在辛勤播种,一眼望去是大片光秃秃的土地,但埋在这土地下面的,是百姓的期望。
在这片光秃秃的土地旁,还有一片绿油油的麦地,远看像一片杂草,走进了才看清,这都是今明两岁百姓的口粮。
“希望今岁的雨水不要太多,否则会影响夏季的收成。”
裴滢站在田间地头,看着忙碌的百姓。
“百姓靠天吃饭,长安北面常年干旱,百姓时常颗粒无收,南面多发洪水,总是倒灌良田,唯有长安这个地方,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倒也算是平稳。”
“下次你休沐时,我想去北面的郑国渠看看,进入播种的季节,整个渭河平原的灌溉,指着郑国渠和渭河里的那些水,只有百姓衣食无忧,国家才能安定。”
“好。”
上林苑原是一处避暑行宫,去岁夏日,魏渊曾带着邓绶和几位嫔妃在此避暑,如今还有几个月才入夏,看管这里的宫人十分松懈。
当魏邵与裴滢出现时,除了看守上林苑大门的几位士卒在,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什么人。
见魏邵下马,士卒对着他和裴滢行礼。
“见过北平王、王妃。”
“看守这里的宫人呢?”
士卒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魏邵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担心魏邵会上头,裴滢在他身边劝说道:“刚入春,陛下不会来此,宫人门想松快松快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陛下来了,且有他们忙的。”
“我知道。”
“你一会见了这里的内官,可不准发火。”
“好。”
看着魏邵和裴滢进了上林苑,守门的士卒悄悄地跑了进去,直奔蔡毓的房间。
还在春困中的蔡毓在榻上小憩,身边跪着一个婢子正在为他捏腿。
“蔡内官,宫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蔡毓猛地惊醒坐起来。
“谁来了?”
“北平王魏邵和他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