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晚风带来了海的咸湿。她咬着鸡肉卷,走得很慢。
“很好吃?”他看了过来,“看起来,很香。”
她点点头,“我最喜欢这么一大口咬下去了,我姥姥以前总说我。”
他便笑了,“上次我还看见你在街边旁若无人地咬着猪尾巴,很少有女孩子会像你这样,我跟了你一路,你一共吃了三根。”
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最近很少去吃了。”
“很可爱,”他想起了什么,忽地笑出声来,“我朋友和我打赌,你能吃五根,结果,我赢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我撞了你的车?”
“东方灵珊是个大嘴巴,不过,真是无意中看见的。”他看着她,解释道,“也是她一眼认出了你,然后,他们就开始起哄了。”
朱珠的心终究有些不是滋味,鸡肉卷咬在嘴里,似乎也没有了味道。他看出来了,这才悟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南宫云安笑着说道,“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比较特别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的,可是,也真正吓到了。”
朱珠“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以为你是大明星,赶着去追星么?”
“本来没有,被他们那一闹,还真有些飘飘然了。”他的眼神很诚实,“他们都说你是在追我,那些天,他们一直暗中跟着你……”夜风温柔得宛若情人的手,他牵起了她的手,低低道,“这个赌,我也没输。”
繁星宛若钻石修饰得夜空美轮美奂,晚上十时,他开车送她回家。这一路,时间过得飞快,她的心起起伏伏,宛若在梦中。
“周末一块出去玩?”车停在了花店前。
“好。”她点点头,然后,才改口道,“到时再说吧,我可能有事了。”
他便笑了笑,“那我到时再打电话给你,不过,我算不算预约得最早的?”
朱珠不置可否地下了车,“拜拜。”她挥了挥手,迈步向家中走去。甫一进门,她就偷偷笑起来,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目送他远去,霓虹点缀着街市,那辆黑色的小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的夜雾中。
她看了良久,忍不住咬了下手指,然后,高兴得摔倒在了床上,翻来滚去。她停了下来,两眼炯炯地看着天花板,顺手扯过一朵花,撕下一片花瓣,“喜欢我?”再撕下一片花瓣,“不喜欢我?”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一片,“喜欢……”
这时候,大悲咒又开始念唱起来。
“云安,”她扔了那仅余三片花瓣的玫瑰,一把抓起手机,“到家了?”
“还没有,这时候预约,可不可以?”南宫云安柔声道。
“也许到时真的会有事了。”她看了那四散的花瓣,心头掠过一道阴影。
“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无?”
“可能。”她扫拢那些花瓣,抓到桌上,一一摊开,“最近生意很好。”
“晚上了?”
“好吧。”她点点头,“开车担心点,再联系。”又有电话打了进来,她挂断了与他的通话。
“朱珠,”豹子道,“小魏有没有和你联系?”
“没有,怎么呢?”
“我怕他想不开,他最近怪怪的。打手机不接,打家里电话也没人。”豹子道,“没事了,那我再去找找。”
“凶手还没抓到?”抢在他挂断前,朱珠赶紧问了一句。
“警察都抓大案要案去了,”一提这事,豹子一肚子的火,“我XX天天跑警局,那警察还反问我,‘你们怎么知道来警局认尸的,三更半夜的,可能录口供吗?’气死我了。”
“这事,换了别人,也不会信的。”朱珠劝道,“你多陪陪小魏,玲子的追悼是在周末么?”
“尸体还在警局,等着破案。我寻思先办了追悼,也算先缓缓小魏的心结。”豹子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听说是外头流窜来作案的,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破案了,一帮废物。”
“有了小魏消息,记得给我电话。”朱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许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愿了。”豹子挂断了电话。朱珠在那静静坐了一会,镜子里恍惚闪过谁的脸,她垂下头,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旁若无人地在房间里飘来荡去,朱珠一把扯过被子,死死盖住了头。
这一觉又睡到了日上三更,窗外,阳光很好,她怔怔地看着,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活着,真好。”
她下了床,门口贴着的符咒,那红色似乎褪去了,她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最近事多,忘了去凤凰庙了。
下午来求神的人还是很多,等轮到朱珠的时候,已近黄昏,夕阳在朱红的窗棂上薄薄覆了一层,凤凰庙的主持站起身来,“明日再来吧。”
“幸明大师,”她唤了一声,“是我,七姑的外孙女。”
他便停了一停,看了过来,半晌,方道,“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存在?”朱珠道,“请您给我一个解答。”
“那些符咒我已经准备好了,”他避而不答,“以前都是你姥姥来取的。”
“请告诉我。”朱珠拦住了他的去路,“和我父亲有关,是不是?七姑说,他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会死?”
“有生就有死,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笑了一笑,“如果好人就不该死,那这世上又何来善恶?”
“可是……”
“你爱你的父亲,不代表他不会做错事,不过死者已矣。”幸明大师道,“你也不必自寻烦恼了。”
“银蓝商贸爆炸案后,警察约谈了我。”朱珠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父亲不会乱杀无辜的。”
“你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直到现在我也这样认为。”他想了想,说道,“他很聪明,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人,有些事,眼见都未必是真,何况听人转述?”
“爸爸死后没多久,妈妈也死了。我爸爸家里似乎是雪国的望族,不过听姥姥说,他们从不承认母亲,也不打算承认我,只取走了爸爸的骨灰。”她忽地就落下泪来,“他们给了妈妈最后一击,所以,生下我后没多久,她就自杀了,那时未婚生子是为人不齿的,姥姥独自带我来了这个城市,可是,警察还是找到了我。”
“你父亲出生名门,在那些人里很有威信,所以他一死就惹出了很多乱子。不过我相信那一定不是出自你父亲的本意,他死的时候实在是太年轻了,也太可惜了。”幸明大师道,“你父亲死得很突然,他问过我这边结婚需要准备什么,他已经在筹备娶你母亲了。”
“我爸爸是病死的?”她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意外?”
“相信你姥姥和你说的那些。”他还是离开了,“当初冲突中,无辜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仇恨有时会蒙蔽我们的眼睛。”
“幸明大师,如果我说这还是只是开始了?”
他停了下来,“朱珠?”
“这只是我的预感,”她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深邃得一眼看不见底,“以牙还牙,以血偿血。这就是我聆听到的神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