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子支在一排茂盛的梧桐树下,梧桐旁还有一汪碧潭,有对鸳鸯正在水上嬉戏。
《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自古有引凤之说,而鸳鸯又象征夫妻同心壁合。
只是坐在摊前的道士,一身灰袍,长髯飘飘,端的是仙风道骨,却与姻缘无甚关联。
“这位老爷和夫人可要算卦?十文一次,童叟无欺啊!”他一开口,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赵祯被他逗乐了,拉着冯贤妃便要去算卦。冯贤妃难得见他如此高兴,便也抛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圣人之言,陪着他在摊前坐下。
“我见二位谈吐不凡,似有紫薇东气环绕于身,定是大富大贵之家。”他一时笑得有些谄媚,拿出卦签请他二人挑选。
赵祯和冯贤妃便一人挑了一根,放在那道士面前。他双手接过,看了卦象却微微一怔,随即抬眼细细打量了眼前之人,一息过后,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
“这位老爷和夫人,旧时似不甚和谐,疏离颇多,且…子嗣缘薄。”他挑了挑眉,“然,此卦象峰回路转,虽有遗憾,却终是圆满。”
赵祯与冯贤妃对视,彼此会心一笑,皆心想这道士所算不假。他们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却又传来声音。
“再提醒二位一句,近日子女之事,恐有祸患。”
那时赵祯和冯贤妃皆不甚在意,也只让太医多多关照新生的九公主。却没想到,有些话,果真一语成谶。
其实那老道还藏了话,他第一眼看见赵祯的卦象,虽有紫气环身,却是…大限将至之兆。
他见马车行远,撩袍下跪,对着远方叩首:“天命不可欺,天时不可改…贫道只能遥祝官家贤妃,琴瑟和谐,共享永年。”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可她还是爱他,爱他的仁善,爱他的温柔慈悲,就像现在,她没法拒绝赵祯声泪俱下的道歉与忏悔,因为冯贤妃永远爱着那个少年登基,施行仁政的官家;爱着那个与她斗茶、品诗,相濡以沫二十载的赵祯。
赵祯见冯贤妃不说话,悄悄把放在桌上的另一只纸鸢翻了个面,露出自己提的字,而后在抱着冯贤妃,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贤妃,这纸鸢是朕亲手做的,我手笨,做的怕是不合贤妃的心意…贤妃,原谅我好嘛,我们一起迎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赵祯今后只做冯贤妃的夫君…好嘛?”
“好。”
赵祯亲手做的纸鸢盖住了冯贤妃从前的那只,新纸鸢虽竹架松散,形貌也不整齐,但其上的飞白书却潇洒俊逸,倒是与不伦不类的纸鸢相得益彰。
这纸鸢上写:
“晚来风渐起,能饮一杯无?”
“春风岁岁至,千樽亦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