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凶手的案发现场
赵吉强忍着悲痛站起来,亲自将他们带到了清芳楼。
清芳楼是赵思仪的闺房,是个两层的小阁楼。
一楼是待客的花厅,二楼是小书房和卧室。
陈清宁跟在谢溶身后,在逛完正厅,准备进入偏厅时,忽然止住脚步。
谢溶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声,回头看她道:“有发现?”
陈清宁看一眼偏厅微潮的地板,又看一眼偏厅大开着的几扇窗户,平静道:“他们清理过偏厅。”
谢溶看一眼脚下,又退回来看两眼正厅,“赵三小姐将她们撵下楼,她们趁势打扫偏厅,合情合理。”
放在平常,肯定合情合理,但放在这个案子里……
陈清宁走进偏厅。
绕着偏厅走上一圈后,她站到逆风的窗户前,用力嗅上两口,而后顺着空气中浅薄的酸臭味,慢慢走到中央的餐桌前,笃定道:“赵思仪晚上是在这里吃的饭。”
谢溶看向餐桌。餐桌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看一眼她,又看一眼餐桌,干脆问道:“理由?”
陈清宁示意他站到逆风的那扇窗户跟前。
接下来,不用她提醒,谢溶便顺着酸臭味回到了餐桌前,“这是……呕吐物的味道?”
“是不是,上楼看看就知道了。”陈清宁转身朝二楼走去。
谢溶跟在她的身后。
清芳楼外有衙役守着,没有命令,赵府的人进不来。周安是他心腹,无须设防。跟着她走出偏厅,往楼上走的时候,谢溶缓缓开口:“对他们指控你的那些话,你都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陈清宁不以为然道:“我解释了,你就能服众了?”
谢溶干脆道:“不能。”
陈清宁淡声道:“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对法医而言,证据永远是第一位。
不管他们怎么诬陷原主嚣张跋扈,又怎么诬陷原主欺凌文城郡主和赵思仪,也无非是让原主多个杀人动机。
但凶手是谁,却要靠证据说话。
“你倒是沉得住气。”谢溶调侃之时,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楼梯一角有个红点子,迅速止住脚步,叫停她道,“这是什么?”
陈清宁退回来,蹲身看了两眼后,不确定道:“好像是血迹。”
谢溶立刻吩咐:“去拿盏灯来。”
周安将灯拿过来,谢溶移到红点子前,确定道:“是血迹。”
陈清宁点一点头,“是滴落状血迹,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
两人退到楼下从头开始找,很快就又找到两滴。
“喷溅方向一致,血迹大小相等,可以确定是来自同一物体、同一高度、同一运动方向下滴落的血迹。”陈清宁一边说,一边跟着他继续往上找。
“辨认方法是什么?”谢溶问。
恰好又找到一滴血迹,陈清宁便以此为蓝本,简单地向他概述了一遍滴落状血迹的理论。
谢溶理论结合实际,很快就掌握了要点。
而在他学习,陈清宁指导的过程中,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赵思仪的卧室门口。
大面积的呕吐物伴着恶臭造成的视觉与嗅觉双冲击,让两人有志一同地往后退了两步,又有志一同地迅速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陈清宁:“有口罩吗?”
谢溶从衣袖里抽出一个递给她。
陈清宁戴好之后,硬着头皮走进卧室。
谢溶忍一忍,也戴上口罩,跟着进入卧室。
卧室门口有两滴点滴状的血迹,这两滴血迹的喷溅形态比楼梯与长廊上的都要急促。
随着点滴状的血迹走到床前的呕吐物前,忍着翻涌的胃液,看着呕吐物里完整的食物形状,陈清宁的目光不自觉地挪向床上的赵思仪。
赵思仪呈虾状蜷缩在床边,面色痛苦而扭曲,口鼻及外耳道都挂着细长的血丝,裸露在外的皮肤带着湿气,米汤样的粪便沾得满床都是。
的确是三氧化二砷中毒的症状。
避开呕吐物,陈清宁小心地提起她垂在床外的胳膊,肘关节微僵,指关节等一些小关节已固定僵化。指尖,肘部等,有零星的尸斑。
死亡时间在饭后一小时内,距离现在,则不超过三小时。
将赵思仪的尸体翻到正面,小心地脱去她的衣物,可以看到除了尸斑以外,她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
床上除了被子,也别无他物。
陈清宁退后几步,快速扫一眼那摊呕吐物后,又扫向床头柜。
床头柜上并没有茶杯。
屋中其余地方也不见茶杯。
楼下偏厅的酸臭味及偏厅外一路滴落到卧房的血迹,已经证实赵思仪是在赵夫人院子用晚饭是个谎言,而卧房并无茶杯这一点,又再次证实赵思仪是在睡前服用砒霜也是个谎言。
他们为何要撒谎?
陈清宁又在屋中各个柜子与抽屉大致翻查一圈,对比记忆,确定没有少什么物件后,便从卧房退了出来。站在小阳台上,手扶着栏杆,稍稍整理一下思路,朝随后出来的谢溶道:“赵思仪是在吃晚饭的过程中或者是刚吃完晚饭就服下的砒霜。”
不等谢溶问,她又说出推断的依据:“呕吐物里的食物还是完整形态,也就是指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种来不及消化基本上是刚吃下去,就吐了出来。”
“她手指关节的尸僵还没有达到完全固化,肘关节这样的大关节才刚刚出现尸僵。这样的状态,意味着她死亡时间距离现在不超过三小时。”
“砒霜的致死量在0.07—0.18克,赵夫人的院子距离清芳院大概有五六分钟远,如果她是在赵夫人的院子里吃的晚饭,那她根本撑不到回来。即便能撑回来,她也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呕吐物。最重要的一点,卧室里没有杯子,她是怎么服的毒?”
尸僵是什么,谢溶听不懂,不耻下问地向她讨教过后。又回卧房结合赵思议的尸体观察片刻,才出来朝周安吩咐:“去向赵大人、赵夫人以及伺候赵三小姐的那些下人再确定一遍,赵三小姐是在哪里用的晚饭。”
“先等一下。”陈清宁叫住周安,“在发现赵思仪死之后,都有谁进过卧房?”
周安道:“是赵三小姐的奶娘发现的赵三小姐服毒自尽,我来确认过后,就让衙役包围了这里,在大人过来前,没人再进过清芳楼。”
陈清宁下意识地看向卧房的地板,地板上有很多鞋印,杂乱而无章。提过谢溶手里的灯,在门口蹲下身子,目光随着灯光由近及远,由左及右,忍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一点一点横扫过去,很快就扫出来三对不同的男性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