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地里的脚印
一间不大的土房子里,一张长方形平桌,桌旁摆着一台旧缝纫机,一个五十来岁,戴一副近视镜的妇女,双脚急踩踏板,火速赶制着一条裤子。
眼角余光处划过一道人影,妇女立即停止了踩踏,熟练地招呼客人。
“同志,要定衣服么?”
妇女留着齐耳短发,干爽利落,一看就是个急性子,笑起来平易近人。
牛友铁指了指大庆和二庆,给说了自己的需求,妇女犀利的目光随之游移至大庆和二庆身上,俄而,便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牛友铁问多钱,妇女心里稍稍吃磨了一下说俩娃加起来一共17块钱。
“不用量一下么?”牛友铁好奇了。
裁缝给人做衣裳,不都是先用皮尺大费周折地量一番才做决定的么?
妇女笑说:“不用,你大娃一身帮着四尺五六,碎娃一身帮着四尺一二。”
“有这么准么?”牛友铁笑着说。
妇女一脸自信道:“你俩娃这尺寸的衣服,前几天我就订出去过两身。”笑了笑,一边拿起皮尺,“当然了凭我做了二十多年裁缝的经验,我搭眼就看出来咧。”
说完,还是秉着职业习惯,勤快地给大庆量了一番,得出同样的结论,又给二庆量了一番,结果也一样,前后误差仅不到一寸。
牛友铁心服口服。
可隐隐又感觉像是哪里没对,稍稍沉吟片刻说:“唻你给我弄么,啥时候能穿上身,也说个具体时间,我来拿就是。”
妇女说:“你如果赶时间的话,我最迟明黄午就能做好,不赶的话,最迟后天或下一个集市做好。”
牛友铁没啥要求,只说了最迟下一个集市来拿,妇女干脆地应承了下来。
牛友铁给交了些定金,带着俩娃走出了裁缝店。
“咳咳,早知道这俩娃的尺寸,我那次就应该多裁两身。”
“就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才不敢裁,这么简单的道理。”
“......”
这声音是从裁缝店里传出来的。
牛友铁没太在意,抬头看了看天,已经麻麻黑了,像是被蒙了一层灰色的纱,阴沉的快要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庆,快上车。”牛友铁急的催促:“马上又要下雪了。”
话刚说完,雪就无声无息地飘了起来,不一会功夫,路面已铺上了层薄薄的轻纱。
大庆自己爬上车梁,牛友铁捆好二庆,蹬起车子就火速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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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牛友铁给大庆哼哼了一阵《数鸭子》,大庆没见过鸭子,听了一阵子便没了兴趣。
牛友铁想了想说:“李宝福说媒30块,王庆富算卦5块,头一次卖符5块,第二次20块,王永春算卦10块......大庆,你知道达今儿一共挣了多钱?”
大庆听到一个20,便说是20。
牛友铁笑着说:“不对,30加5加5加10加20加20再加20等于多少?”
大庆说是20。
牛友铁又问了一遍:“1加2等于几?”
大庆说是2。
牛友铁气的骂了一声:“亏你达头,你都快五岁了,还连1加2都不知道,脑子惛的很啊!这样下去,你就甭想上大学了。”
大庆嘿嘿地笑着:“阿达,大学是啥?”
“大学是——”
牛友铁瓷了两秒,大庆接着又问:“阿达,上学是弄啥哩?”
牛友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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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富士村时,天都黑了。
雪越下越大,几乎把清开的路面重又覆盖了起来。
牛友铁看到一道自行车辙,从十字路口处的哪里一直延伸至嵦边子上,远远的,他看了一眼,以为是他大哥家来的亲戚的。
“放这里不嫌贼盯上么!”牛友铁嘀咕了一句。
带着大庆和二庆下到了地坑里。
刚进稍门,看到一长串脚印一直延伸到自家窑门口,大庆也看到了,好奇地问:“阿达,谁来咱窑子了?”
牛友铁没有搭腔,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门,把自行车推进窑子,锁上。
摸了一把炕,冷得像鬼脊背。
准备烧炕,又想他大哥家的猪肉,便想着顺手给丢过去,夜长梦多,免得这一家子人多想。
牛友铁点亮煤油灯,给大庆叮嘱道:“你弟兄俩乖乖待着,手冷就在灯上烤烤,达把猪肉拿给你伯就回来。”
大庆急的说:“阿达,不了锁窑门,我害怕!”
“达一时子功夫就回来了,锁啥门!”
说完,把身上的东西掏完,拎起猪肉走出了窑门。
此时他大哥家还没睡,三孔窑里都亮着灯,四下邻里跑来串门子,三三两两地坐在热炕上谝闲传。
牛友铁把猪肉拿到他大哥的窑里,放在桌子上,把剩下的一毛钱也放下了。
杨宝凤看到耍笑着说:“你大哥不是跟你说了么,剩的钱你自己做主,你可原辙给我?咳咳,你不想给你大庆和你二庆买些吃货么?”
牛友铁笑着说:“瞧大嫂子想的周到的,我俩娃的吃货,我早给买了,至于钱,这是你们的我一分不要。”
正扭头要走,杨宝凤接住又耍笑说:“今儿买猪肉可把你父子仨冻美了么!”
“冻是小事,给人应承的事必须完成不是么?”
杨宝凤一听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说:“你也甭生气,我给你说老实话,今儿你大哥就是故意在惩罚你,你该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吧?”
牛友铁笑了笑说:“错我当然知错,不过今儿这街逛的我很满意。”
“然后你就引着你俩娃,晌午饭也不吃,就像瓜俊俊一样在街里游了一天?”
“嘿,我还没看我猪肉好着没有,这父子仨该不会是饿的舔过了吧!”
牛友铁此时早已经走出了门。
随后他就听到窑子里一群人叽叽嘎嘎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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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友铁本打算直接回窑子,想些,炕还没烧,便顺路往柴窑里去了。
拎着一笼麦秸折回时,远远的,牛友铁看到窑门关着,好奇了。
心说谁关的窑门?
大庆这家伙还怕我锁门,不可能关,二庆肯定也不会去关,难道窑门是自己关上的不成?
想到这,牛友铁加快了脚步,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忽地就瓷起了。
“大庆,你快站好!”
徐婉婷帮大庆扣上最后一枚纽扣,赶紧跑上前一把将窑门关死。
“婉婷姨,这衣服真好看,我好喜欢,嘻嘻嘻,哈哈哈......”
大庆激动的在窑子里跑来跑去,二庆也很高兴,嘴里也学着他哥直“啊啊啊”地叫唤。
“大庆,你赶快把声止了不?不然姨应就走了,走了就再也不来咧。”徐婉婷急的说。
嗓音清脆好听,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
大庆看到他达来了,激动地跑上前一把抱住大腿问:“阿达,你看我的衣服好不好看?”
二庆也跑上前抱住了他达的大腿。
徐婉婷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头,想解释一下,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牛友铁严肃着,好一会功夫才开口问:“今下午你是不是去了再荣裁缝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