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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扬州茉莉花 李其民 16533 2024-11-12 10:07

  早晨,餐厅。

  董事长嘬了口浓稠的豆浆,满意地点了点头。花小玉见董事长心情不错,微笑着说:“今天请董事长品尝新包的包子,在最下层笼屉里,如先吃它,别的就没有味了。”

  “嗯,有道理。”董事长连声赞同,等待谜底揭晓也是一种享受。

  小翠拿掉笼盖,热气腾腾的三丁包子打头阵,她夹了一只放在董事长的醋碟里。

  待热气散了些,董事长提筷咬了一口,又拈了根把嫩姜丝送进口中。

  小翠夹了一只包子给花总管,胖姐一口气吞下两只大包子。

  下一层是废除烧卖,这是扬州的特色名点,青菜榨汁而成,微甜,不腻口。

  再下屉是海参包,这是祁园的特色面点,连富春茶社都没有。倒数第二屉是豆沙包,甜度适中,是花小玉最爱吃的。

  最后一屉,压轴大戏终于露出真容:看上去仍然是白白胖胖的包子,每只捏二十四褶,不多不少,一样大小,鲜香气挑逗着没人的嗅觉神经。

  小翠搛一只送到董事长面前:“请品尝祁园最新的特色包子。”

  董事长吃了一口,大呼:鲜美,好吃,这是什么馅?“

  “这是长江三鲜中的鲥鱼,是花总管的创意,少量五花肉搭配,鲜而不腻。“

  “花总管真是天才,大家尽情享受。“

  花小玉吃了一个,赞赏道:“咳,,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呢!“

  “你没有吃过的东西多的很,日后慢慢享受吧。“董事长不无骄傲地说。

  花小玉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她拿起一看,赶忙接听:“大哥,你早。”

  “小妹,爸出事了!”

  “爸出什么事啦?”花小玉惊慌失措,脸色都变了。

  “昨天大清早他骑电动三轮车去买菜,被撞翻了,不知是什么车子撞的,,跑了,后来被好心人发现,打120报警,现正在天长市人医抢救,你赶快回来,迟了怕见不着了。”

  花小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扒在桌子上泪如雨下。董事长赶紧起身来到她身旁,抽了几张餐巾纸替她擦眼泪,关切地问:“花总,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花小玉忍住悲痛,抬起头哽咽着回答:“我爸被车撞伤了,很危险,在医院抢救,我要回去看他。”

  “好的,张姐,你陪花总回去。小翠,将厨房里的包子一起装起来给她们带走。来,跟我到楼上去。”

  走进三楼客厅,董事长坐下,指指花小玉:“你坐,冷静一点,不要遇事慌了神。你马上到天长医院先了解一下你爸的病情,同主治医生见个面。还要请有关的医生和护士长吃个饭沟通沟通。请他们安排一间单人病房,带上几箱酒几条烟回去备用。”他掏出手机按了按花小玉的手机立刻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到账二十万。

  花小玉万分激动,则准备启口表示感谢,董事长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这点钱先用着,肯定不够,我会继续转账的,你们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胖姐,注意安全。”

  “谢谢董事长!”花小玉饱含着泪水,赶紧喝胖姐下楼收拾好行李,又去储藏室取了烟酒,直奔车库。小翠将两大包点心水果已送到后备箱内。

  宝马驶离了祁园,向扬天公路快速开去。

  不到三小时,车子已抵达天长市人医大门口。花小玉的大哥华大强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花小玉一眼看到大哥,要张姐开到他身旁,跳下车:“大哥大哥。”

  花大强见到宝马小轿车楞了楞神,快步走上前:“小妹,你回来了,真快!“

  “上车,停车场在哪?“

  “进医院大门,向里开,五号楼就可以停。“

  花大强于小妹长得很像,个高皮白,面貌俊美。他在天长市一家大饭店做厨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今天看到小妹身穿高档服装,名贵轿车相送,人又长胖了,不再是乡下黄毛丫头了。他感到很惊讶。不过离家才一个多月,已判若两人,心想:混的不错。

  车停好,张姐打开后备箱门,把两个包提出来,花大强接过两手提着。花小玉又取出一条中华烟:“大哥,给你。“

  “干嘛这么客气,先放在车上。“

  走进四号楼骨科医务楼,来到抢救病房外,看到几个亲戚,连忙招呼:“大舅,姑父,二叔。”

  三位正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听到喊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花大强赶忙介绍:“这是我妹子花小玉,不认识啦?”

  三位长辈站起身,大舅抱歉地说:“一时没有认出来,变样了。”他们两家相距较远,多时不见,确实有点陌生。

  花小玉从包里取出三包软中华烟发给大家:“你们辛苦了,先歇着。”

  推门进抢救室,花小玉跟着大哥走到最里面一张病床前,一眼瞧见爸爸憔悴消瘦的脸庞,赶忙上前轻声呼喊:“爸,你还好吗?”

  花爸没有应声,紧闭双眼。左腿绑着石膏纱布半吊着,右膀也缠满石膏纱布悬在颈项上,左手挂着药水,鼻孔插着氧气,人还没有知觉。

  花小玉从未见过老父亲如此重病,顿时失声痛哭。愁眉苦脸的妈妈坐在方凳上,差点认不出女儿了。她拉拉女儿的手:“小玉,快坐下。”

  花小玉赶紧抱住妈妈,母女俩泪水双流。

  花大强悲痛地说:“爸爸昨天抢救手术我已经用了三万,今天又收到催款单,小强回家拿钱去了。”

  花小玉擦擦眼泪,赶忙说:“大哥,在哪交钱,带我去。”

  收费处排着一条长龙胖姐上去在龙尾续着。医药费虽贵,但生意很兴旺。老百姓生病不能不看,许多大病甚至倾家荡产,因病致贫,但钱花了人救不活是常事。当然不会退钱,因为他们用了天价药和进口设备。当年的地主资本家也感叹不如。

  张姐快到柜台前了,花小玉递上催款单,和健康卡,很快,应缴金额出来了。花小玉用手机扫了扫,收款单几秒钟既出。花小玉转手将单据递给大哥。

  花大强仔细一看:预付四万。花大强心喜,欠款还上又多四万,暂时不用愁了,

  这时花小强急匆匆赶了过来,一头大汗。大哥将账单给他看了一眼,,他木讷地说:“我已带来了一点现金。”

  花小玉和蔼地说:“二哥,爸的医药费不用你们操心,只要有欠费,你们就通知我。”

  花小强和大哥在一个饭店做厨师,兄妹三人当中他最矮,胖墩墩的,黑而发亮,既不像哥也不像妹基因突变,亦或是返祖现象。他有一个女儿,像他一样。

  没人的地方花小玉对花大强说:“我想见下主治医师,了解一下爸的病情。”

  “等他们查过房,我和你到医生办公室去。”

  花小玉刚回到抢救病房,这时来了个矮个中年女人,白白胖胖,穿一身蓝色工作服,操一口高邮普通话对花小玉说:

  “我姓张,我们是病房护工,专门料理病人。病人不能自理,不便下床,我们负责病人在床上大小便,洗澡,刷牙洗脸。各项检查由我们用专用轮椅接送,不用排队,轻车熟路。每天服务费九十八元,保证家属病人满意。“

  “好,我们暂订十天。“花小玉求之不得,立即同意。

  张组长干此活已有十多年,经验丰富,一眼看出花小玉是能做主的富裕人,因此直接跟她对话。她掏出一本票据:“我们直接收现金,不通过医院财务,手机转账也行。“她又掏出手机。

  花小玉从挎包里取出一扎钞票,数了十张给张组长:“不用找了。”

  张组长接过钱,递了收据“谢谢。”走了。

  花小玉又抽出一叠钞票给花大强:“大哥,医院里应该有小卖部,你快去买尿壶,便盆,面脚盆,水瓶,毛巾,卫生纸,还有微波炉用的饭盒。”

  花大强二话不说,接过钱拽大舅衣角一同乘电梯下楼办事。

  主治医生尤主任在办公室接见了花家兄妹。尤主任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精壮魁梧,斫骨操肉技艺精湛,像菜市场的卖肉的大汉。他直截了当地讲:“你们父亲的伤势很严重,脾脏破裂,已切除,做大腿右膀臂骨折。如不是及时抢救,很危险。病人还未苏醒,请你们耐心等待。”

  “谢谢主任!”花小玉诚恳地说:“你们辛苦了,今晚请你喝有关的医生,护士长在天长大饭店吃个便饭,我两个哥哥都在那儿做厨师。”

  “这就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心意。”

  “尤主任,别客气,我们是真心诚意的。请你向其他贵宾转达我们的邀请。这是我的名片。”花小玉双手递过自己的名片。

  尤主任接过一看:祁园总管家花小玉。

  尤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回给她:“我们再联系。”

  花小玉喝大哥回到病房,快到中午,大家正饥肠辘辘。她按了按呼唤护工的按钮,一个五十多岁的黑皮女人立刻进来问:“要小便了呀?”她弯腰摸床下的便盆。

  “不是,我爸还未醒来。我们出去吃个午饭,请你临时照看一下,时间不长。”

  老女人摆下脸:“我们只管大小便,,洗脚擦身,没有坐在这看护病号的义务。“边说边脚底抹油滑掉了。

  花小玉无可奈何,只好对花小强说:“二哥,你辛苦一下,再这里看看爸爸,你拿几个包子去热一下,我们在这等你。“

  花妈说:“我在这照看,你们去。“

  “妈,二哥他们平时吃得好,你们在家多受罪呀,你跟我们到饭店改善一下伙食,听话。“

  一行七人乘电梯下楼,胖姐从车里取出两瓶剑南春两包中华,跟随大家来到附近的一个饭店。

  花小玉挽着妈妈走进饭店,后面跟着形影不离的胖姐。

  花妈妈比女儿矮一些,皮肤很好,长得很像。不过妈妈的眼睛有点蓝宝石的影子,浅金色的稀发,是离小花庄三十多里远的波斯村人。他们祖上是由中亚到中国经商人的后裔,到了近现代已衰败贫穷。周围的汉族人很瞧不起这些异帮人。所以,穷困的花老大才屈尊要了这么个个高美貌的老婆,生下如花似玉的小女儿。

  在一个小包间坐下,花小玉翻看菜谱,点了十来个菜。胖姐拆包散烟,四位男人听花小玉发言:“医院的护工太不靠谱,还是要依靠家里的男人。二爷,大舅,姑爸,感谢你们大老远的跑来看我爸。两个哥哥要上班,我又在扬州,照顾不上。现在请你们帮帮忙,留下了,如果家里有事走不开也就算了。我是这样安排的:每人每月三千块,吃饭另给两千。你们三个人忙一个人,应该不太费劲。你们看行不行?“

  三人互相望望,都点了点头,二爷代表他们发言:“小玉,我们都是最亲近的亲戚,你家有困难我们理应想帮,钱就不要了,搞得像打工似的。两千块伙食费也不少了,我们本来在吃上也不讲究。“

  “谢谢二爷。“花小玉从包里掏出两沓钞票,递给张姐。

  张姐麻利地数了五十张,将两个半沓送到其中二人手中。二爷接过不解地问:“干嘛给这么多,两个月的吗?“

  “一个月一人的,少了不够花。:花小玉回答。

  “那怎么行?“二爷收一摊,望着另外两人说。

  姑爸,大舅也随声附和:“不行不行。“

  张姐只好又数好五十张,硬行塞给第三个人。三个老头只好收下。

  菜肴陆续上桌,两瓶酒很快见底,四个男人似乎尚未尽兴。

  油光滑亮的蛋炒饭上桌,大家分而食之。花大强要了几个袋子,盛了饭和菜,带给老二吃。

  到了病房楼下,花小玉站下说:“大哥,你到病房换二哥休息,明天你们回去继续上班,上午来看下,三位长辈长辈找椅子躺一躺,虽不干活也很疲累。“

  张姐拉开后座车门,花小玉扶妈妈坐进去。自己靠着妈妈刚刚坐下,此时,电话响了,她赶紧用微信通话:“董事长,你吃中午饭了吗?“

  “我在公司刚吃过,你爸还好吗?“

  “我和主治医生进行了沟通,病情不轻,一条腿一只膀子骨折,脑震荡,幸好颅内没有出血,脾脏切除。我用了医院的护工,但没有大用,我只好请三个亲切帮忙照看。“

  “很好,花总我替你订了希尔顿酒店的房间,你和张姐好好午休,我现在发地址给你,晚上再聊。“

  张姐随着导航,找到董事长预定的这一家希尔顿大酒店。

  张姐和花妈拖着行李箱跟着进大厅,花小玉对前台服务员说:“我们有预定。“

  办完入住手续,三人进电梯,花妈盯着女儿,发现她嘴上有点肉了,两耳戴着镶红宝石的耳环,确实胖了点。

  眨眼间,抵达十楼。门卡一碰,他们推门而入。豪华的包房内,中间两张雪白的单人床。沙发,电视机,冰箱,空调,设施齐全。

  花小玉从冰箱里取出三罐可乐,扒开:“妈,口干了吧,喝一罐。“”我不渴。“花妈看到豪华的房间,紧张地不敢挪步。

  花小玉拿出自己的毛巾:“妈,到卫生间洗把脸,睡个午觉,然后到商场买点东西。“

  一进卫生间,便看到外国造的碧蓝座便器,造型别致。雪白的洗面盆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镜面清洁明亮。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香气令人愉悦。

  花妈手脚不敢乱碰,生怕弄坏人家值钱的东西,那可赔不起。

  花小玉掀起马桶盖,拉下裤子撒尿,抽了一张卫生纸擦擦,按下开关,”哗“的一声冲的干干净净。

  花妈点点头,按步骤完成了操作。

  花小玉放了半盆水,调好水温:“妈,来洗洗。“

  花妈把脸洗湿了,花小玉又在花妈的手掌心倒了一点粉红的洗面奶:“把脸手洗干净。“

  用温清水汰了两遍,花妈的皱纹少掉一半。

  “妈,你这银耳环别戴了。“他将妈转过来,换上一副新的。花妈转身对镜子一照,金灿灿的韭菜叶宽一元硬币大小的耳环,缀在自己耳垂上,露出惊奇,满意的笑容,阴云密布中透出一线阳光。

  母女俩从卫生间出来。花小玉说:“胖姐,快上床睡觉吧,下午还要去买点东西。“哎,再开间房吧,两张床不够睡。”

  “花总,不必了,我就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吧。”

  “你是想替董事长省钱吗?”

  “不是钱的事,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好吧。委屈你了。”

  花妈开玩笑地说:“不如用麻绳把你们连在一起。“

  张姐感叹道:“是有跟无形的绳子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花妈不知道,她的女儿多么金贵,不能有丝毫闪失。

  大润发是全国连锁的超级卖场,一眼望不到头,衣食住行,一切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但是很不方便,进去买东西就像盲人摸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比如牙签,牙线,不出一身汗是到不了手的

  衣食住行好理解。说到住,难道超市还要卖房子吗?对,这家大超市就有开发商售楼的平台,至少五家。

  大门旁设两个销售楼盘的展位,花小玉饶有兴趣地凑上前,一个精明的小伙子见她衣着风度是个富家千金,堆满笑容:“请问小姐,您想购房么?我们的楼盘是高档住宅,交通便利,送精致装修。。。。“

  “一平米多少钱?“

  “均价八千。”

  “不贵。”花小玉飘然离去。

  花小玉在客服中心买了五张不记名不挂失购物卡。在女装区她替妈妈选了两身当季衣服。妈妈试穿,又合身又好看,再一望标签,吓了一跳:“不要不要,太贵了,集上的衣服又好又便宜,你还是节省着花吧。”

  花小玉笑哈哈地搂着妈妈:“下次带你到高档商店买衣服,预先还得买一瓶救心丸呢。”

  “我才不去呢。”花妈此时已经心态了。

  她们三人边逛边玩,碰到需要的东西立刻拿下。还替四个老头配了圆领老头衫,平角鹰嘴裤头,塑料拖鞋等日用品。饼干,桃酥,鸡蛋糕,京果粉一大堆,大众化的香烟,老酒又带了不少。两辆购物车堆满了,花小玉亲自推一辆。张姐将货物摆在结账台上,花小玉将扫过码的一件一件放进大购物袋里,花妈也没闲着,绷住袋口。

  花小玉用手机结完账,两大包又被推到汽车后面,胖姐打开盖,将两大包塞进后备箱。张姐开车上路,母女俩坐在后排软椅上。

  花妈脸上又布满愁云:“小玉,你爸受伤这么重,医药费肯定很多,闯祸的人又跑了,这怎么得了啊!”

  “妈,我已经把钱缴了,你放心。”

  “底下还不知要用多少,真是无底洞!”

  “妈妈你放心,我们公司有个扶贫基金,再深的洞也能填上。”

  “哦。”

  回到医院,张姐从后备箱提出两大包杂货,手一伸锁好车。花妈勤快地将一包甩到肩上,张姐连忙拽下:“大妈,你这么大年纪,怎能要你背呢?”

  “没事,我们乡下人有的是力气。”

  张姐二话不说,一手拎一袋向大楼里走去。

  花小玉对妈说:“张姐有功夫呢,能举四百多斤重的石担,鸭蛋大的鹅软石,一掌拍个粉碎。你别跟她客气。”

  张姐面容娇小美丽,胸部欠发达,但像男人们的阔胸厚背。两膀如藕,粗圆健壮。两掌赛蒲扇,谁也经不住雷霆一拍。

  花妈悄悄地对女儿说:“你可不能把她惹毛了,你打不过她的。”

  “妈,说到哪去了,她是保护我的,我俩不可能闹翻。”

  “这我就放心了。“

  病房里安静无声,床上的人虽闭着眼,并没有睡着,哪有这许多的觉。

  二爷一人坐在木凳上玩手机,花爸依然像木头人似的仰在床上。

  二爷见大嫂她们三人进来,关机站了起来。

  ’二爷,我爸还好吗?”花小玉问。

  “蛮好,快醒了。”

  大舅,姑父在厕所抽完烟回到病房。

  8号储物柜空空如也,这下反倒显小了。衣服日用品单放,食品烟酒摆在上层。

  姑父拿起茶叶包一看,感叹道:“我们种茶人哪舍得喝大价钱的好茶,自家的茶碎沫子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花妈摆摆手,小声说:小声点,别把大舅哥吵醒。“

  ”不要紧,巴不得把他弄醒过来呢。“

  ”病房里需要安静,不能吵着人家。?

  姑父不开口了,三人朝柜子里顺东西。

  花小玉握住老爸苍白无力的左手,忽然觉得自己的手紧了紧,跟着耳畔听到一声“嗯哼“,她连忙弯下腰轻轻喊道:”爸,你醒啦,快睁眼,我是小玉呀!“

  花小玉按了护士站的铃键,一位护士马上来到床前:”怎么啦?“

  ”护士小姐,我爸刚醒了过来,能吃东西吗?“

  ”可以,吃点稀的流质的,容易消化的食品。“

  花妈找出中老年奶高钙低脂奶粉,挖了两勺。大舅提起水平冲泡,边搅边吹。冲热水的奶粉较易冷,花妈用汤勺喂老头,老头又饥又渴,吃的津津有味。花小玉喂了一小块鸡蛋糕,老爸刚咽下,摇摇头。

  ”饱啦?“

  ”尿尿。“

  花小玉将长绳按钮按了按,不一会功夫进来一个六十多岁的护工阿姨,高邮口音:”要小便?“她把布挡子拉起来,从床底下拿出尿壶,熟练地褪下花老头的底裤,轻轻地捏住出水管,将壶口套上。不见动静,一滴水没有出来。她撅起唇”嘘“了一会,还不行,阿姨颇有经验的说:”老爷子优点认生,家里来个人。“

  二叔赶紧钻进来,她教他说:”习惯就好了,你来。“

  二叔接过尿壶,阿姨出帐,顿时发出“哗哗“的响声。阿姨进来接过热乎乎的尿壶,到外面去倒,抢救室居然不设卫生间。

  一番折腾,中央消停了。时间也不早了,花小玉说:”大舅,你陪妈妈到医院食堂吃晚饭。你可不要吃,回头到大哥饭店喝酒。“、

  ”又要喝?”

  ”好不容易请尤主任他们,你们三人做陪酒。“花小玉低声说。

  酒量稍差的姑父愣住了,大舅二爷对视一眼,心中暗喜。

  夜幕降临。天长大饭店灯火辉煌,门外停满小汽车,摩托车,电动车。

  花小玉新换一身服装,浅绿真丝长袖衬衫,明黄短裙。张姐立在“夏荷”包厢外恭候。

  不一会,尤主任,李医生,林护士长被服务员领上楼。

  张姐一招手,花小玉出厅,笑容满面上前一步:“欢迎,三位请进。”

  尤主任脱去白大褂,穿一身灰色西装,面带微笑,像平易近人的体育老师。李医生白白净净的皮肤,戴一副近视眼镜,年轻才俊,脾脏就是他拿掉的。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开膛破肚的屠夫。林护士长三十多岁,微微发福,贤良端庄。十指尖尖,心灵手巧,静脉戳针又准又不疼。

  宾主落座,寒暄几句,花小玉取出两张名片递给李医生和林护士长,二人又回敬了名片。

  尤主任问:“花总,这祁园是?”

  “噢,祁园是我们董事长的别墅山庄,我们公司经营中高档房屋开发,欢迎各位到扬州置产,价格优惠。”花小玉接着介绍:“这位镖师胖姐,祁园保卫部负责人。这三位是我家长辈亲戚,照顾我爸爸的。”

  尤主任客套地说:“幸会幸会。”话锋一转:“你爸的病不轻,我们已经做了最佳的处置。骨科病康复时间长,你们不能心急,要相信我们团队。”

  “谢谢主任。”花小玉诚恳地说。她示意胖姐斟酒,胖姐开了一瓶五粮液,起身准备倒酒。三位客人忙推辞,尤主任说:

  “我们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我马上请三个代驾送你们回家,尽兴喝吧。“

  张姐给两位医生斟了浅浅一杯酒,刚准备往护士长杯中倒,她用手盖住说:“我今天夜班,就喝点饮料吧。“

  “那就喝饮料。“张姐拿过桌子中间的红色饮料拧开,替她斟满一杯。

  三个老头照例倒白酒,张姐替他们一一倒满。三人都未喝过五粮液,嗅嗅,不约而同赞叹:“香,香,香!“、

  花小玉起身端起酒杯,恭敬地对三位客人说:“感谢三位救了我爸,我敬你们!“

  三位宾客也一起站起来与她碰杯,喝了一口。花小玉镇静自如全杯喝完,六位男人大惊失色:这个小姑娘酒量非凡。

  造型各异的白色瓷盘瓷碗,盛着精美的菜肴川流不息地上桌,三位长辈看花了眼。他们没尝过这么好的菜品,乡下人办大事酒桌上永远看不到五粮液。

  花小玉三杯下肚,毫无醉意,梨花白的脸上映现桃红云霞。她微笑着频频敬酒,两只大眼睛波光闪烁,曼妙的青春气息香艳飘渺。

  尤主任看着主人心中暗想:“一个乡下枯树一样的老头,怎么生出个水灵灵的仙女般的女儿,真是怪事。“他主动与花小玉又干了一杯。

  花大强,花小强身着厨师工作服走进豪华包厢,见妹妹与尤主任正在碰杯,同时心里在嘀咕:啥时候会喝酒了?见到桌上五粮液酒瓶,暗自惊叹。

  张姐倒了两杯酒,花小玉命令道:“大哥二哥向客人敬酒。“

  花大强举杯笑着说:“尤主任,李主任,护士长,我们兄弟俩在这里做厨子,没有时间陪你们,现在特地来敬酒赔罪。“

  尤主任站起身哈哈一笑:“谈不上赔罪,我们互敬。”

  三位医生两位厨师碰杯,相谈甚欢。

  花小玉从包里取出购物卡:“这是大润发的购物卡,一点心意,请三位笑纳。”

  三位客人反复推辞,最后还是勉强收下。

  林护士长背起包:“花总,今天我值夜班,得先行一步,谢谢你盛情招待。“

  花小玉对胖姐说:“你送下林护士长。“

  林护士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又没喝酒,自己能走。“

  花小玉站起身,走到林护士长面前:“护士长,请给我们安排一个单人病房,这样方便一些,费心费心,请慢走.”

  “没问题,再见。“林护士长匆匆下楼。

  小宴结束,花小玉,张姐恭送两位客人下楼。饭店大门口,两名代驾司机已恭候多时。花小玉用手机支付了费用,二司机一手搀扶客人,另一手拖着玩具似的小电动车,去寻找客人的座驾。

  张姐将车开到门口。三个老头各拎一袋剩菜,跌跌撞撞挤进汽车后座。第一回乘坐豪华轿车,醉醺醺,喜滋滋,云里雾里。

  花小玉走进抢救室大吃一惊,靠窗的病床没有了,空荡荡的,爸妈不知去向。

  邻床的人说:“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花小玉一行五人匆匆走出抢救室,与林护士长迎面大撞。林护士长换上白色工作服,头戴护士帽,她的帽子比别人多了两道黑杠。她对花小玉说:“花总,请给我来。“

  路过之有三张床的普通病房,转弯,一溜全是豪华单人病房。林护士长将花小玉领进五十一号,看到爸爸躺在原来的床上,老妈坐的是沙发,喜忧参半,不知将多花多少钱。

  林护士长介绍说:“这样的单人病房说紧张也不紧张,绝大部分的人请他住也不住,嫌贵。但是说不稀缺也很稀缺,官员,富豪难免不出意外,一房难求。今天下午刚空出一间,正好你们赶上了。老爷子在这里好好治疗修养,早日康复。“说完忙去了。

  单人病房灯光明亮,看不见的冷气无声无息地抚慰着每个人的躯体。一进门左侧有卫生间,24小时供应冷热水,随时随地可以冲澡。病床斜对面一台平板大电视,解除寂寞,陪伴病人度过枯燥的漫长的时光。还有微波炉,冰箱,三人大沙发,病床旁还设有陪护人员睡觉的小床。这样的病房比家里舒服多了。

  花小玉走到床边轻声说:“爸,这儿该满意了吧。“

  花爸使劲点点头。

  另外三个老头围着冰箱,忙着塞剩菜的袋子。有的菜都没进筷子,大师傅们看二花的面子,加值加量。

  妈妈告诉女儿:晚上护工阿姨替你爸洗过澡了,其实就是用湿毛巾抹抹,也不好倒厕所洗。“

  “行,很好。妈,这两天你也够疲劳的了,我们回酒店休息吧。”

  花妈点点头,拿起装换洗衣服的袋子站起来,对三个亲戚说:“就麻烦你们了,我们明早就来。”

  花妈的哥哥喷着酒气:“大妹子你放一百个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呃。。。。”酒嗝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花小玉讲:“大舅,明早有餐车进来,你打点稀粥,买点鸡蛋菜包子喂我爸。一日三餐就请你负责。”说着取出一叠钞票:“就拜托你了,我会经常来的。”

  “小玉,这个事包在我身上。”大舅拍拍胸脯,顺便把钱接了过来。

  花小玉凑近老爸说:“爸,你好好睡个觉,我们明天早上来看你。妈,走吧。”

  老妈听话地跟随女儿走了。

  回到酒店房间,花小玉调好水温,让妈妈先淋浴洗澡,“妈,你洗好后,把换下的衣服先放进洗衣机。”花妈洗好后,换上干净的内衣内裤,精神了许多。花小玉用电吹风替妈妈烘干头发,花妈沉思良久,决定:“小玉,你爸那里有护工,还有三个大男人照应着,用不着我再在这儿了。我总不能天天住在这儿吧,家里还有猪和鸡要喂,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话也不错。”花小玉摸摸头发已干了:“妈,你已累了两天了,先休息吧。”

  花妈听到这话如释重负,很快上床睡着,回到心爱的小花庄。

  花小玉同大哥通电话:“大哥,妈要回去,在这不方便,我明天送她。这儿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和小强每天上午轮流到医院看看,有事和我联系。你花的医药费我会给你的。明天告诉爸,说老板要我回去,就这样。”

  接着,她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董事长,你睡了吗?”

  “还没有,我在看电视。”

  “我爸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送我妈回去,到晚我就可以回家了。”

  “好,你早点休息,明晚我在家等你。”

  花小玉,张姐依次洗完澡,张姐把脏衣服放进小洗衣机内。

  “等一下。”花小玉将妈妈的两身新衣服撂进机内,把一身旧衣服旧内衣扔进垃圾筒。

  天麻麻亮,花妈醒的早,这是乡下人的好习惯,她坐在马桶上,发现淋浴间内挂满了衣服。事毕起身一看,自己新买的两身衣服已晾干,而昨晚换下的衣裳已不见,她四下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垃圾桶上,掀开盖,果然找到了,边拿出来边自言自语:“这衣裳才五,六年补丁一个不得,说扔就扔了,不会当家过日子。”用塑料袋揣进包内。

  她站在窗前,看下面大街上匆匆的人影和车辆,觉得蛮好玩的。

  花小玉和张姐也没有睡懒觉的坏习惯,起身洗漱完毕。花小玉将一身已干的新衣服拿下:“妈,换上。”

  “不过年不过节的,用不着穿新的。”

  “爸转危为安,又得贵人相助,这是大喜事,鲜鲜亮亮的回家,庄邻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花妈觉得女儿说的不错,换上新衣服,旧衣服和另一身放进包里。

  三人在餐厅用完免费早点,到大厅结账走人。

  花妈不放心的问女儿:“这一宿多少钱?”

  “不贵,几百元。”、

  “你爸卖一个月的菜才挣几百元,还不贵?”

  “在国外,一天收费差不多,但那是美元,六倍多。”

  “这不是杀人么?!”

  “没办法,就这个世道。”

  来到停车场,张姐遥控开车,她掀开后盖,放进两人的行李箱,花妈也把自己的新包放到里面。这包比昨天来时鼓了许多,增添了饮料,一次性牙刷,牙膏,卫生纸。

  花小玉一时高兴:“张姐,我来开,这里的路我熟。”

  “好的,花总,你慢一点。”

  张姐坐到副驾驶位子上。花妈在后排坐定,她见女儿熟练地操驾着汽车开出车库,在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大为惊愕:这丫头居然会开车,做梦想不到。她为自己能干的女儿而自豪。

  看到一个小超市,花小玉将车停在路边:“妈,给两个伢子买点吃的。”

  花妈弯腰探过头:“小玉,不要在这买,你爸清早被人家撞下来,亏得一个好心人报警,还喊了救命车,他认识你爸,特地跑到我们家门上告诉我。这人开小店,离我们不远,上他那儿去买,顺便上门道个谢。”

  “哦,有这事!妈,到了那儿喊我一声。”

  车子驶离闹市,向仁和镇开去。

  在家乡熟悉的大路上开车,花小玉心情激动不已。过去只能脚踏破旧的自行车,居然还挺有劲的。现在居然开着小轿车奔驰在归家的路上,真格是一步登天。

  不到一刻钟,到达了仁和镇。这个镇过去阳历三,六,九逢集。现在经济有所提升,当地农民生活水平提高,变成天天集了。

  镇虽不大,道路较宽,店铺林立。像集市一样,路边摆满地摊,有各种商品,中低质量都有,丰简由人。

  花小玉看到如此熟悉亲切的景象,好像鱼儿回到了水中,鸟儿归还山林,喜不自胜。

  花小玉在猪肉摊上买了四斤多五花肉,三根梅条肉,猪肝二斤,腰子四只,板油二斤,细排五根。鳊鱼鲫鱼各五条,活得放进塑料袋,注水充氧。家里不种的香菇,平菇,木耳,海带,淡菜等又买了好多包。鱼圆,肉圆,鹌鹑蛋,一大片油炸肉皮,中午再来个杂烩汤。这些食材塞满后备箱,花妈心里也充满喜悦,愁苦烦闷统统挤跑了。

  汽车离开集镇,朝乡下开去。渐渐地车道变窄,砂石路咯咯噔噔好不平坦,速度渐慢。花小玉却心跳加快,家越来越近把握方向盘的手心冒汗。

  花妈拍拍女儿的肩膀:“小玉,前面有个小百货店,你停下来。”

  “嗯。”

  过了几分钟,果然看到了小店,小店三开间,中间挂着塑料条门帘。店房后两间住房,是个连家店。

  店前一小块空地,汽车弯进,掉头停在门前。

  老板五十多岁,黑瘦精明,正坐在破藤椅上喝茶看手机,见有车停在门口,起身恭迎。

  门帘掀开,进来三位女顾客。老板认出是小花庄的花大妈,后面两位年轻姑娘,赶紧打招呼:“花大娘,你今天有空过来啦,老花怎么样啦?”

  花大妈笑着回答:“老板,他正在医院抢救呢,不是你想帮他这条老命可危险了。这是我家女儿和她的同事。”

  “哎哟,差点认不出了,像是上海来的贵客呢。”

  “我家小玉是从扬州回来的,特地上门拜谢。”

  “不敢不敢,扬州也是著名的旅游城市。”

  花小玉微笑着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经常路过这里,你忠厚善良的名声早就听说了,谢谢你救了我爸。”

  “不谢不谢,都是老熟人,乡里乡亲的哪有不救的道理,请坐请坐。”

  “就不坐了,替我侄男侄女买点糖果饼干之类杀馋的东西。”

  “好,我来拿。”

  一会儿功夫,老板拿了两堆棒棒糖山楂片动物饼干等小伢子吃的食品。

  “好,老板,再麻烦你拿两条硬中华,一箱迎驾贡酒。”

  “算算多少钱?”

  老板在计算器上麻利地算出金额:“一共四千二百零九。”

  花小玉用手机在二维码上一扫,拿起两大袋小儿食品:“谢谢老板。”转身就走,花妈也跟着朝门外走,胖姐接过袋子。

  “哎,还有东西没有拿呢。”老板一手拎一样追出门。

  花小玉上车启动了车子,胖姐拦住老板:“这是我们花总的谢礼,请收下。”

  “老板过一天上我家去玩,再见。”宝马车上路,疾驰而去。

  “谢谢花姑娘,慢慢开车。”老板心想:“老花头真有福气,养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小花庄不大,庄南一条小河弯弯扭扭,河面不宽,水上漂着碧绿的浮萍,河水清澈。河边乱石铺迭的坡路直通水面,丁字桩板搁在石坡上,可视水平面高低而移动。

  二十几户农家错落排开,房屋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每家屋后都有竹林,高密青翠,大风刮来,绿波滚滚。

  村庄北面一片丘陵山地,一眼望去全是苍翠茶园。茶园布满弯弯曲曲的小道,春天采茶姑娘,农妇在此流连忘返。从前,也有花小玉身着蓝裙,背篓在自家茶田的身影。

  花小玉家在村庄东头,年久失修的三间老屋分外凄凉。中间堂屋并不明亮,老爷贵堪称古董,已看不出最初的油漆是什么颜色。香炉是粗陶制品,两只烛台生满铜绿。老虎中堂不知是哪年悬挂,上下对联灰尘扑扑,污渍斑斑。东首房是老两口的卧室,踏板,围架床起码孕育了四代人。我窗户,天窗未开,白天也看不清,房内塞满东西。

  西首房是花小玉的闺房,清爽许多,任然阴暗潮湿。东厢房是厨房,西厢房堆什物。西厢房外又接出一间猪圈。

  屋顶是多年前的大瓦铺就,风霜雨雪侵蚀,鸟啄雷砸,伤痕累累。瓦片勾搭不牢,排位不正,天上下大雨,屋内下小雨,雨停任嘀嗒。承重墙用的是罕见的土基砖,由下而上垒砌到顶,墙壁用麦穗,短稻草和泥糊抹,倒也稳固,若干年屹立不倒。两扇松木大门齿脱口歪,像秦叔宝和尉迟恭在此吓阻歹人。东山头有一根长木柱苦苦支撑着屋脊,日夜盼望扶贫干部快点来。

  今天小花庄迎回聪明美丽鲜花般的姑娘。

  花小玉将车停在门口的菜地里,张姐,花妈,花小玉大一包小一袋地往家里拎。

  花妈丢下包,掏出钥匙开锁推开大门。一股霉湿气冲出,她赶忙进去拉开后门闩,竹林的清凉风破门而入,堂屋敞亮了许多。

  花妈拧开自来水龙头,空放了一小截水在木盆里,然后装满水吊烧水。她用湿抹布把大方桌和长条凳擦干净:“胖姐,请坐,我家这屋子太寒碜,你别见笑。”

  “大妈,我同花总情同姐妹,等于回到家里,不会嫌弃的。”

  “快坐下歇会,等水开了给你泡茶,是我们自己弄的茶。”

  “太好了,马上回去带一点茶叶给董事长尝尝。”

  “好,就这样说。”花小玉非常赞同。

  这时来了两个女的。高个的是大嫂,瓜子脸,不白也不黑,会说话,懂得人情世故。跟在后面的是二嫂,她比小姑子大七,八岁,粗短胖壮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花小玉赶紧迎出门,笑眯眯地喊道:“大嫂二嫂,快家里坐。”

  花大强在老屋东边砌房单过,花小强也在哥哥旁边另立门户。

  大嫂打量了一眼,快言快语道:“这是我们家小姑子吗?差点认不出了,这是你同事吧?”

  “对,她是我好姐妹,姓张,你们家来吧。”

  寂静的小山村有了大事小情,马上随风传信尽人皆知。花家附近站着老头老奶在闲聊。

  西隔壁的二婶忙朝大伯家走来,看到崭新的小汽车望了又望。

  花小玉赶紧迎上去,喜孜孜地打招呼:“二娘娘,我正准备上门请你,二爷留在医院照顾我爸,还有我大舅,姑父。”

  “他们怎么弄呢,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这个二娘娘不要烦,我已给他们买了汗衫裤头等日用品。在医院食堂吃饭,饭菜很好。”

  “二爷他又没带多少钱在身上。”

  “这个更不用操心,我给他们每人两千块伙食费,应该够花了。”

  一听这话,二娘娘笑了:“小玉你破费了。”而心里在想:彩票中奖了?出手大方,又是小汽车什么的。。。。。。

  人多好办事,三个得力的帮手动作娴熟,弄个家常菜不费吹灰之力。花妈反而轻松了,系上背带围裙,越发高挑动人,眉眼嘴角藏着笑意。她到猪圈望望:又肥又大的老母猪躺在地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它睁眼一看是盼望多时的女主人,哼了几声,不能动弹。十几只小猪崽挤挤拱拱唱的正欢。花妈开心地笑了。

  方桌搭到屋中央,用了几十年的大团桌套在方桌上,丰盛又实惠的菜肴摆满,炉子上还煨着鸡汤。从镇上买回来的熟食有盐水鹅,猪头肉,牛瓜肉,朝鲜杂素菜。家里的油炸花生米,红烧五花肉,韭菜炒长鱼丝,香菇木耳虾米烧干丝,鲫鱼揣肉圆汤,青菜烧虾米,蔬菜从田里现拔现割,新鲜无公害。

  张姐开了两瓶红酒,花妈,大嫂,二嫂,二娘娘算是开了洋荤,破戒喝了令人眼馋的葡萄酒,每人一小碗,大嫂问:“小玉,怎么不给客人倒酒?”

  张姐回答:“我不喝酒,下午还要开车呢。”

  “哦,对,现在酒驾查得凶呢。大强小强他们骑摩托车也不敢酒后开车。”

  饭罢,大嫂、二嫂忙着收拾桌子、洗碗。二娘娘回家心满意足地小憩,然后去打麻将。

  花小玉把张姐带到西屋,让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插上插座,床顶上的微风扇“嗖嗖”直转,倒蛮惬意的。

  花小玉去打洗脸水,张姐上下打量着这个闺房:房间不算小,屋瓦缝隙间还能看到光线。小床只够一人睡,动一下木板“咯吱咯吱”响。南面接了个拖坯,堆满麻袋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花小玉少年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她对这里非常眷恋。真是人不嫌家寒,狗不嫌主贫。

  花小玉端了一盆水和毛巾进来:“洗一把脸,这天,凉水就行了吧。”

  张姐客随主便,洗过脸说:“花总,你在床上休息,我到车上眯一下。卫生间在哪儿?”

  花小玉端起脸盆将水泼到后门竹林内,手一指:“喏,穿过竹林便是。”

  张姐走进破砖碎瓦铺就的羊肠小道,清凉立即包围周身。对过竹林边,有一个用缺角石棉板围挡起来的大茅缸,一块木板担在缸边上。

  张姐闻到阵阵恶臭,再一望,吓得倒退两步,转头钻到竹林深处。

  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掏出纸擦,觉得有点不对,手触碰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张姐赶紧立起身,顾不得系裤带,逃出了幽深恐怖的竹林。

  张姐已三十几岁,从未有过恋爱经历,像出家人修行一样,没有一丝杂念,专心练习武功,刚才破土而出的小竹笋把她吓得不轻。

  张姐钻进汽车,打开空调,放平座椅,这才安心睡了。

  花小玉一点不瞌睡,在房间里跟妈妈拉呱了不少话。临走时,从包里取出一扎钞票塞进妈妈手里:“妈,爸爸那边已安排停当,我过几天再去。你在家一个人把自己照顾好,我才放心。我走了,扬州那边有许多事呢。”

  “小玉,你下次来拢一下家里,把我也带上去看你爸。”

  “好,就这样说。”

  花小玉走进菜地,拉开副驾车门。张姐惊醒,坐起身才发觉裤子拉链还敞着,赶紧拉好。把座椅推起来,再到前面去开车。

  “张姐,入神路口,下次来还要接我妈到医院去。”

  “知道。”张姐把导航调好,车子快速驶离诗情画意的小花庄。其实张姐内心一辈子也不想再来了。

  “我们现在回家,就不要告诉董事长,给他一个惊喜。”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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