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执着的老爷子
看公公说出这样的话,赵菊兰心里更过意不去,她违心回答:
“达,我屋里不缺钱。”
她知公公也是委屈自己才问出那些话,而这又何尝不是在折损他在大哥一家人心中的好印象呢?而他的好印象又能有多少呢?
当然,这话要给牛有金听了还好,毕竟老爷子是父亲,他再怎么不是,他都会以大人包容小孩态度包容他。
可要是给媳妇杨宝凤听着,那就是另番态度。
她可能会直接就当场发飙:“你大方的很么,你咋不把牛窑那两头牛牵去送给老四家呢?”
这话,赵菊兰曾在哪里亲耳听到过相似的,那时令她又恼又羞愧又很无奈。
可牛永禄即便知道自己会在老大一家人眼中形象减分,会惹他们一家人反感,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对赵菊兰一家好。
平日,他不仅会帮赵菊兰挑水,帮她捡柴,磨面,甚至做一些连赵菊兰都不想干的拉粪脏活累活。
有时他还会把老大家锅里煮熟的猪肉,蒸好的白面馍偷偷弄些拿给他两个小孙子解馋。
尽管有时会给牛有金媳妇杨宝凤当场抓现行,可他仍照拿不误。
真的,有时他就像孙子牛新荣所说,“我爷有时简直连自己的老脸都不顾。”
当然,有时老爷子运气不好被逮现场,杨宝凤也并不那么没人情味,去责难他,反而会适当鼓励老爷子。
“达,有些事您不用总小心翼翼提防我,咱是一家人不是外人,我知道您怕我说您,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您只管放开做,嗯,我知道您喜欢您那俩孙子,我也喜欢,您想给吃啥就直接拿,不用偷摸着。”
事实,杨宝凤也知赵菊兰家的苦、难,生活中她也没少帮过她,可老爷子的有些行为就是让她不爽,也正因为如此使她和赵菊兰釉娌间闹的不愉快。
毕竟,她家日子过得好也是经历过一段相当困难的时期,想当年,她三个小孩也和大庆二庆一样大,那时她不知煎熬多少年,如今日子过好了,这都是她熬出来的。
这些财富是她辛劳得来,她不欠赵菊兰家,当初分家时天平没向任何一家倾斜。
帮是情,不帮是本。
当然她也相信赵菊兰,以她的坚韧顽强,只要熬到她两个儿长大,她家日子也会好起来。
回答了牛永禄的话,赵菊兰下意识瞅她大哥一眼,有些难堪,她知道凡从老爷子手里拿的,都是大哥家的,大哥在场听着,她脸上无光。
然牛有金却像一点也没关心这事,他紧跟就说:“孩他妈,你刚说你屋里最近粮又接济不上,那你为啥不来我屋里拿?雪前你嫂子和我刚把过年的面磨好。”
“就是。”
牛新荣接着他父亲话茬说:“四娘,你屋里没面就来我屋里拿,别有笑,咱都是自己人。”
牛有银也跟着大方说:“我和你二嫂子也磨了面,你需要随时来拿,我立娟现在还小,我和你二嫂子平时也吃不了多少,就算面没了,随时拉一袋麦去磨就是。”
看着两个大哥对自己如此关怀,赵菊兰禁不住眼睛又湿润了。
她其实并不是不想借,只是借次数多了,就不好意思,于是也就不想再烦扰人家,别人虽不介意,可自己介意,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嗯,有时她甚至自己连都瞧不起自己。
好在幸运的是,自己居然跟一外村人借到了钱,还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些钱全部买成粮,磨成面够自己一家人熬到过年。
等过了年再向他们借也都说得过去,借太频繁总是不好。
赵菊兰赶紧说:“大哥,二哥,我暂时不用了,我昨天去我娘家借到粮了,让你们为我一家人费心了。”
“哪的话,又不是外人。”
“就是,咱一大家人虽已另开,但都是一个亲妈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们很客气,让赵菊兰都有些不适应。
“哦?你借到了?”牛永禄此时满脸狐疑地看着赵菊兰。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牛有金,牛有银兄弟俩就敬事起,眼睛齐刷刷看着赵菊兰。
“是的,达,我借到粮了。”赵菊兰笑着说,有些勉强。
真实借没借到粮他们都不清楚,但他们觉得只要她借到就好。
随后,这些粗心男人们也没怎么去关心件这事,反正只要她肯开口,他们又不是不肯借,都啥年代了,不至于还会把人像“六零年”那阵给活活饿死。
天气很好,太阳已出来。
它从卧牛山脚开始冉冉上升,斜射来的光照在白茫茫雪上,闪烁出耀眼的金光。
眼前就是卧牛山山脉,虽一眼可望全山脉全貌,但要走路到那里至少得好几个钟头。
雪还是那么厚。
走完地势平坦的郊野,经过一小山坳时,牛有银突然喊住走在最前面的牛新荣,大声嚷道:
“新荣,你小心,前面那山坳上路有点窄,你退后,我前面去开路。”
他经常进山,熟悉这的路况。
温暖的太阳光斜射过来,把他们影子拉的长长的。
现在,赵菊兰心里已没开始那么害怕,关键时刻,她也没想会有那么多人关心自己,这令她感动。
她已对最不好的结果做了最坏打算,哪怕她对自己男人打心眼有一百万个不舍。
现在大庆二庆都还小,借人的粮还得还,欠下的贷款也得一分不少还,眼下生活也还得过,自己哪怕有天沦落到上门乞讨的地步,也要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也要把俩儿拉扯大。
“二哥,你歇会儿。”赵菊兰突然好心说,二哥用力帮自己的样子令她不忍。
二哥挥着铁锨铲雪,奋力开路,那么厚的头发都被汗水湿透。
牛有银回头说:“我不累,你累吗,累就歇会。”
说话间,他意识到赵菊兰还有身子,便又立刻说:“孩他妈,你现在就在这歇,我往前走开路,你甭急,不会有事,把心放宽敞些。”
“不,我不累二哥。”赵菊兰忙说。
她说的没错,她真不累,一路走那么长雪路,腿居然无一丝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