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家
一家人回到窑,赵菊兰从柜里翻出晒干的橡子,栗子等摆盘里让大庆和二庆馋吃。
然后等俩小子吃开心,忘掉刚刚事,埋头玩起,他们几个大人就开始在窑里悄悄讨论回家的事。
是的,范全秀还是要回去。
大人事,小孩不懂。
尽管牛有铁再三挽留,甚至还严肃承诺给她养老送终。
赵菊兰也没意见,她赞同男人观点。
但范全秀却说:“你两口子想事情太简单,跟一个三岁小孩一样,我怎么待你家?这是你家呀,我长年累月待着不走,你叫外人看了怎么想?”
牛有铁立刻辩驳,“他们知道咋啦?你在你女儿家生活有啥问题?我孝敬我丈母姨有啥问题?他们闲言碎语叫他们闲言碎语去,我不在乎。”
听牛有铁的话,赵菊兰也立刻补话。
“就是,你在你女儿我这生活咋啦?又不是外人,他们谁敢说三道四,他们难道就没亲妈吗?他们谁要是敢……要是给我知道,我非骂他们不可。”
看女儿女婿这么坚决自信,范全秀当时还犹豫一下,天知道自己是多想跟女儿一家生活,哪怕纯粹只为躲挨打。
说难听点,在赵家自己活的还不如条狗,老的小的看不顺眼,自己跟他们家又不亲。
可她又想到会给女儿一家人添麻烦,就不忍心,想想,最后还是算了,自己的苦自己受,不应该强加给女儿。
然后就这样,牛有铁也不再勉强,牛有铁态度一松,赵菊兰跟着也松了,想到伤心处,她就只哭。
最终为送范全秀回家,牛有铁决定带大庆和二庆一起去,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再离开,走时不带范全秀就是。
为让大庆信服,赵菊兰走到正玩得起劲的大庆跟前说:“走,咱一家去你舅家去。”
“去干啥?”大庆恍惚一下,心又揪紧,他以为他们又要食言。
“咱去给你舅家人说咱要让你奶住咱家。”
“住咱家再不走了吗?”大庆眨巴着清澈眸子问。
“是的。”两口子假装严肃。
随后,牛有铁借来他大哥家的二八大杠,傻大傻大,他打算分两次载送。
先把大庆和他奶送到赵家庄村口,再返回载二庆和他妈。
这种自行车,一般一次只能载俩人,当然算上小孩,一次是可载三人,前世他就把大庆和二庆挤前梁上,然后让赵菊兰坐后座,不管赶集,熬娘,还是走亲戚都这么过来的。
后来老三降世,就像今天这样得分两批送。
走时赵菊兰为讨好娘人,她低声下气,劝牛有铁给割一溜剩的野猪肉,牛有铁本不想,他觉得她娘人没必要讨好,因为他们没一个是真心想把她当亲人看的,除范全秀外。
不过一切为范全秀,牛有铁就动摇了,反正又折损什么。
当然割肉还不到两斤,还带骨,另外狼肉也给拿一点,也不多,只够他一家人吃一顿。
锁窑门时,赵菊兰又突然想到她的十爷,嗯,她那天晚上突兀地梦到的十爷。
让她没想,十爷活那么艰难,却还愿意把他家存粮借自己一家人。
她把这事给牛有铁一说,牛有铁立马同意,而且他还差点就给忘了,几十年过去,他甚至连十爷名字都没记熟。
他好奇问:“你说的十爷就是赵继海对吧?”
赵菊兰好奇,瞅牛有铁一眼,莫名其妙。
“十爷叫啥你不知道?十爷经常带你上山打野狼,教你怎么用枪,你都忘了?呵,你真能忘。”
牛有铁不好意思,他立刻道:“没忘没忘,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太当真了。”
他知道十爷最喜欢吃狼肉,然后他就一下给割了二十斤狼肉,还拿好几斤野猪肉,仔细包好后挂车头上。
目睹给俩娘家人送的礼,赵菊兰竟莫名悲哀。
其实牛有铁也挺无语,他对赵菊兰说:“其实不怪你,是你娘家人不行。”
“你行啦,咱走。”
一番操作,牛有铁首批把大庆和他奶送到赵家庄村口,折回去又载赵菊兰和二庆。
到村口,范全秀忽感觉自己像来一陌生地方,令她不自然,连脚都不会走。
她还没去想家人接下会因面粉事如何处置自己,腿一下就僵住。
她后悔……真想一鼓作气返回女儿家。
这个村,她其实挺喜欢,这有她年轻时代的美好回忆,她曾在这参加集体劳动,把那些荒芜的洼地一块块填平,修整成一片又一片广袤的麦田。
在那一片片已成为别人家自留地的农田里,都有自己曾用铁锨和撅头挖掘过的痕迹,那些肥沃的泥土里还渗着她曾洒下的泪与汗。
她现站在这村口,她看着这条通往自家的黄泥路,迷茫,失望,还有些不舍,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大庆突然拉住他奶手,幼稚地说:“奶,咱现在就走,我知道你家路咋走,咱现在就去给我爷把话说了,说完咱就去,再也不来这了。”
听大庆的话,范全秀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她还是配合他,跟他一点点往前走。
他们每路过一户人家,对方都感到惊讶,他们有人就好奇说:“他全秀婶咋跑出串门啦?你还能享受到这清闲?”
她们印象中,范全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家,干这干那,跟生产队的驴样根本停不下。
然后范全秀就笑着,自豪地说:“我去看我女儿,才回来。”
然后他们就好心说:“那就好,你恓惶滴,你赶紧回你去,别给你娃他爷知道。”
当她拉着大庆手走远,他们就开始毫不遮掩议论。
“唉,他全秀婶是个苦命人。”
“就是,那两条腿就是给她男人打成拐子的,她女儿还不知,还傻傻以为她妈是风湿病腿。”
“你看她和我同岁,她头发都白多少了?”
“赵承勋虽在咱大队当支书,看起慈眉善目,跟谁都聊得开,可你看他打他婶,你就知他是人是鬼。”
“可赵承勋又不拿咱一针一线,还在方方面面都为咱老百姓着想,他还是先进分子哩。”
“这倒是真,我看他就只是脾气差,他婶也真是跟着苦一辈子。”
“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