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客户家出来后，他们还在那里等我。

　　在一辆车子旁边窜出一个人来，他手里拿着某个同事洒在车把手上面的广告纸。

　　“你们是保险公司的吧？谁让你们把纸塞我车上的？”

　　一个同事走过去，抱歉的说：“对不起先生，打扰到您了。”

　　他看了看那张纸，对那个同事说：“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

　　“我已经买过车险了，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以后别贴了。”

　　“对不起先生，不好意思。”

　　“没事，我走了。”

　　他说完打开车门，启动汽车离开了。

　　我们扫完一整个小区之后，来到小区后门位置的小铁门旁边。

　　对面是一家KTV，隔壁是菜市场和小吃街。

　　我打开记录册，看了看我们下一个要扫的小区。

　　这个小区也不远，走十分钟就到。

　　“去前面小区。”我对他们说。

　　他们都应了一声，跟着我朝对面走去。

　　走到红绿灯那里的时候刚好是红灯，于是我们站在那里等。

　　一个豪华汽车从一边开过来，车子停下后从车上下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她脸上戴着一副女士墨镜，站在路边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红绿灯即将变成绿灯的时候她却突然走了过来，问我借电话。

　　我把电话借给她之后就把同事们打发走了。

　　从通话内容来看，对方好像是个男人，而且跟她关系紧密。

　　打完之后我接过手机对她说：“小姐，车子挡在路上不好，你的朋友到了应该认得出的。”

　　我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哪怕她是那种跋扈惯了的富家女，也不应该在这时候当众扫自己的面子。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对我说：“你是保险公司的吧？”

　　我点点头，说：“我是。”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跟保险有关系吗？”

　　“当然了，可以吗？”

　　“我想知道一些详细情况，您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些？”

　　“具体的去我家谈吧，不知道你今天有时间吗？”

　　“有的。”

　　说谎在推销过程中是非常有必要的，有时一个不经意的谎言，一个单子就自己送上门了。

　　“那请上车吧。”

　　她打开车门，坐上了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拉上了安全带。

　　我注意到下面放着一双女士高跟鞋，于是我偷偷瞥了一眼她的脚，大小差不多，应该就是她的。

　　“冒昧问一下，您是有购买保险单的需求呢还是您家里的单子有问题？”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马上回答，等车子开过红绿灯之后对我说：“是我家里的一份单子。”

　　我没有问是谁买的。

　　“你听歌吗？”

　　开过路口之后她对我说。

　　“听的。”

　　然后她打开车载音响，一段我没听过的轻音乐响了起来。

　　“不知道小姐贵姓？”

　　“我叫陈梦妍。”

　　“好的，陈小姐。”

　　我刻意看了一下她的脸，她没露出什么不耐的表情，修养还不错。

　　车子开过街区之后一直朝着高架桥而去，高架桥下面有两个路口，一个对着酒店，一个对着北边的荒路。

　　她朝着荒路那边开去，开了差不多十分钟之后，转了个弯，来到一个繁华的街道，她家的小区就在前面不远。

　　这地方我以前来过，非业主进入该小区必须让保安跟业主通电话才行。

　　“没想到陈小姐住这里啊，”我看了看里面那家熟悉的超市，很久以前我在那里打过工。

　　“你在这里住过？”

　　“以前工作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保安还是清洁工？”

　　我当然不会说我在超市里做过店伙计，所以我说我做过保安。

　　当时我是真的打算做保安的，只不过人满了，我才被迫去做店伙计的。

　　“难怪呢，我说我怎么觉得你眼熟。”

　　我说我也觉得她有点眼熟。

　　到了她家之后，我发现她家居然只有她一个人。

　　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把保险单拿过来。

　　她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嘻嘻唆唆了一阵，没找到东西，然后进了另一个房间，翻出了一本比较旧的保险单。

　　我看了看投保信息，投保人是一个叫陈龙飞的男人，投保时间是二十年前，被保人受益人都叫陈梦妍。

　　“他是你父亲吗？”

　　“是我大哥。”

　　“他有什么子女吗？”

　　“没有。”

　　“那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没有。”

　　“那他跟你父母住一块吗？”

　　“他一个人住，我和小姨住一块，我没见过我的父母，他们二十年前就失踪了。”

　　“那这份保险单有什么问题，钱领不了吗？”

　　“不是领不了，而是我小姨不让我领。”

　　“这是为什么？”

　　“我问过她了，她不肯说。”

　　“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知道这份保单是怎么来的。”

　　“你直接过去问你大哥不就行了。”

　　“他现在被政府控制起来了，家属不允许探视。”

　　“那我该从哪里查起呢？”

　　“我带你去一下我大哥家吧？”

　　“现在吗？”

　　她笑了笑：“当然不是了，远来是客，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点心之后我们坐车去了她大哥的家。

　　她大哥住在一个比较低端的中等商业小区，是一栋复式楼。

　　门开之后我就闻到一股很久没打扫过的味道，至少一年没人住了。

　　我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台那里放着几个破花盆和几个旧拖把，地上的那个旧澡盆里堆满了衣架、架子之类的小东西。

　　我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然后走到她身边，跟着她进了她大哥的房间。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合照，对我说：“这是他之前工作时的合影。”

　　“他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小学老师。”

　　“教什么的？”

　　“数学。”

　　“他是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

　　她摇摇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他是突然被抓的。”

　　“他犯了什么事情？”

　　“据说是盗窃国家机密文件，在交易过程中被捕了。”

　　“一个小学老师居然会偷国家机密文件，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太清楚，好像是在钢铁厂工作。”

　　“炼钢铁的吗？”

　　“我记得是在仓库工作的。”

　　“他在去工厂之前有没有参军或者其他隐秘的职业？”

　　“没有，他大学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去的钢铁厂，然后就是做老师，一直到现在。”

　　“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他没什么朋友，就我所知他只跟以前一起在炼钢厂工作的几个同事一起约饭。”

　　“你知道他们住哪吗？”

　　“不知道。”

　　“那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学校的一些情况？”

　　“他是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去学校任职的，这个人我认识，可以介绍给你。”

　　“多谢陈小姐。”

　　“谢我干什么，应该我谢你才对。”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

　　“下午吧，今天她刚好在家。”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离开一会儿？”

　　“我大哥这里有游戏机，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在这里留一会儿吧。”

　　“既然陈小姐诚意相邀，那我自然就不走了，这里有喝的吗？”

　　“我找找。”

　　说完她就过去找东西了。

　　趁她不在，我掏出手机给同事们打过去电话，询问了一下贴广告和拜访的进展。

　　她在柜子里搜出一包快要过期的可可粉，问我要不要喝，我说要。

　　我们一边喝可可，一边聊起了钢铁厂的事情，因为聊得投机，我就把早上开早会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乐呵呵的看着我，说是不是经常开这样的会，我实话实说，她开玩笑似的说下次要去我公司参观参观。

　　接着我陪她打了两小时游戏，吃完午饭之后我跟着她去了她说的那个人的家。

　　本来我还以为会去上去拜访过的那个女老师的家，但其实不是，这个人是一所小学的校长，今年45岁。

　　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打电话，陈梦妍敲了两下门，没什么反应，差不多一分钟之后门打开了。

　　她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陈梦妍，笑着对我们说：“请进吧。”

　　我感到有些意外，一般来说，不管来的是不是熟人，总要先问一下来干什么，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你们先坐，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坐下之后，她们两个先是互相问了个好，然后陈梦妍介绍了一下我的身份，说我是她的朋友。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吃了一惊：“李校长，我是想来问问关于我叔叔在学校任教的事情的。”

　　“你想问什么？”

　　“我叔叔是通过何种方式进入学校任教的？”

　　“当时是教育局的领导下了批示，特别允许他在学校任教。”

　　“那你是否知道他在做老师之前是个炼钢厂工人？”

　　“知道，领导告诉过我们。”

　　“关于他之前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女校长说不太清楚，转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本档案袋，上面写着陈龙飞三个字，别的没有。

　　陈梦妍打开那个档案袋，翻了翻她大哥的履历，然后也给我看了看，女校长没什么反应，坐在对面耐心的等着。

　　履历上面只有一个工作记录，金铁炼钢厂仓库保管员。

　　离职时签字的工厂领导叫张风年，职务是总经理。

　　“多谢李校长，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那位教育局领导的名字，我也有些关于教育的问题要向他请教。”

　　女校长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这个人叫徐傲天，原本是教育厅的厅长，现在已经退休了，你们要找他的话晚上来我家吧。”

　　陈梦妍尴尬的笑了笑：“那我们晚上再来打扰，您忙。”

　　“没事，慢走。”

　　我们从学校出来后，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她把我送到我们相遇的地方，然后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