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们惹他干啥!”
王伟明坐在吉普车后座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曹也真是的,才调回京才几天呢!你们也不说劝劝他,惹谁不好去惹他......”
“我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小李他们怎么敢拦呢!”
董干事坐在王伟明边上,想到刚刚王伟明好像挺忌惮那什么厂长的样子,这王副主任是副科级的实权干部。那人也不过是一个厂长而已,看那年纪应该级别也高不到哪儿去......
若是有背景的人,又不大可能住那一块!
“王主任,那人是谁呀?”
坐在前排的副驾驶位置上的李红霞听到董干事这话,可王伟明却没有吱声说什么,便主动出声道“京城月季的厂长!”
“他!”董干事惊讶道,“那么年轻就是厂长了?”
“反正,别惹他就是了!”王伟明想起了一些往事,“人家十年前就是厂长了,不止......十几年了吧!那会虽然他们厂子影响力不大,级别应该也不算高......”
“当初他们是挂在什刹海街道那边的,没咱们的份!后面还是这边区委找上他们,把他们级别提起来又重新在城东找个地方让他们建厂......”
“十几年前就是厂长了?”董干事一脸震惊,“二十多岁的处级干部?”
“前任王主任跟他们家渊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王伟明也有些无奈,自己无缘无故值个班就遇到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而且小董呀!”
“人家当年可是敢在区局门口开枪的人,能别惹他就别惹他!”
想起这事儿,王伟明就想到前段时间去区委开会的时候听说当年那个跟林信文起了冲突的叶正义好像回京了,现在好像在市里面。王伟明看了看手指,“也就是因为某些事情,他一直不想往上走而已!”
董干事知道这王伟明是想让自己代为传话,今天挨揍的曹科长不是他这一条线上的人,但王伟明多少知道这曹科长的一些背景,卖几分面子才肯说这话的!
“王主任跟他们家有渊源?咱们前任主任那可是老革命了......”
王主任见这董干事理会到自己的意思了,“这倒是不太清楚了!”
“小李呀,你们就差他们家的资料还没登记好么?”
董干事见王主任岔开了话题就不吱声了,想着这事儿该怎么跟曹科长家里人交代......
“差不多了,刚开始不知道他们家里有人住在那门房!但居委的大妈刚好过来了,跟我们说了一些他家里的事情,曹刚也都登记了......”李红霞转头看着王伟明,“王主任,他们家的关系有些复杂!”
“用不用回头再派人上门去呀?”
这些不干王伟明的事儿,但王伟明见这小姑娘好像不大懂事的样子便笑了起来,“既然都已经登记好了,怎么还需要上门去?之前的一些档案又不是没存档!”
“不是......”李红霞有些纳闷,“他们家有人在广东当干部,但是关系却还在咱们街道这儿!有的在插队,户口没在了,但是他们的孩子却在京......这些都是那胡大妈说的,我觉得还是得确认一下!”
这些事儿,王伟明倒是不清楚!
他只知道以前的王主任跟着他们家关系很好,不仅暗示过给他们家一点便利还听说跟他们家私下往来很频繁。自己明里暗里也打听过,一个老革命怎么会对一大家子孤儿那么亲近,但是却打听不出一个所以然......
“有人当干部还有人在插队?”边上的董干事听到这话,就觉得得再重新审视一下了!
“对,有个弟弟夫妻俩在广州当干部!好像也是副处级别的,还有个弟弟夫妻俩都在北大荒插队......我听那大妈说,这一去都十年了,想必应该是六六年的第一批......”
李红霞转头见王伟明没吱声,便继续道“他们家这些兄弟姐妹的关系也很复杂,备注里头还有一个不是城里户口的妹妹,好像是收养的,一直在他们家里住!现在她的关系在人大那边,好像被推荐上了大学......”
“还有一个弟弟没说,但他的去年却好像户口分离了......找不到......”
因为某些原因,户籍科的一些档案丢失了,所以这段时间街道的户籍科以及派出所的民政都在合作处理这个事儿。王伟明知道事情的轻重,“过几天再上门去走访一下吧!”
“嗯!”
董干事摇了摇头,“这家人也够多的!这么多人,应该早已经分户才对......”
“兄弟姐妹七个,还有一个收养的妹妹寄居。下面的孩子十二个!两代人,总共二十四人......人数多是一回事儿,他们家人的关系也挺复杂的!”
李红霞慢慢地把从胡大妈那儿听到的说了出来,惹得董干事一阵目瞪口呆!
王伟明则是笑了笑,“这有什么,老张跟我说一起他在地方上听说的事儿!”
“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第二个儿子因为意外夭折了。后面这夫妻俩因为这事儿就和离分居了,那会农村也没有户籍这一说!所以大家也就默认离婚了,大儿子跟着原配,而这男的就重新找了一个媳妇,生下了老三!”
“但那会卫生条件差,不久后男的就卧床了!这新娶的媳妇一个人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顾孩子跟卧床的丈夫,丈夫族人就劝她招个上门女婿帮忙......后面就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又生了个老四。”
“可这上门女婿不仅好吃懒做还不检点,就被扫地出门了。然后这上门女婿不知道怎么又给原先那男人的原配当了上门女婿,没多久这原配又有了......”
“后面这上门女婿好像在大队里头犯了什么事儿就跑了,原配大着肚子还有一个孩子要养活。这原先的男人再婚的媳妇看她可怜,也尽可能地帮衬着!等到原配那孩子出生以后,这娘家人看她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帮着给招了个带着一个儿子的鳏夫!”
“这原配又跟这新招的鳏夫生了一个女儿......”
王伟明见边上的董干事跟副驾驶的李红霞都有些傻眼了,便笑道“七个孩子,夭折一个!余下的这六个孩子三个妈,三个爸......六个孩子互相之间,可能跟某人还是异父异母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呢!”
“但,六人之间最少都有一个跟自己不是同父就是同母的,相互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的好......”
“这也太......”
.......
“明天我上街道问一下吧,看看用不用给点医药费!”
杨清见林信文坐在地上陪着林婧玩着,便端着盛着西瓜的盘子放到了地上,“婧婧,来......”
“甭搭理他们!”
林信文拿着牙签叉了一块西瓜塞到了嘴里,“我是故意的,谁有意见尽管冲我来!”
“现在不一样了!”杨清叉了一块西瓜给林婧咬了一口便坐了下来,“甜不甜,好不好吃?”
“嘻!”
杨清叹了口气,“老三昨晚都在抱怨,现在回京大大小小的干部海了去了,一进京就得检查一下身体!然后往各处安排工作,哪个单位不是鸡飞狗跳的......”
十八年了,五七年最后一天到了这儿,一眨眼就十八年了呀!
自己的性格决定了自己的上限,这么多年也就只能把家里的弟弟们养大成人,然后给攒了一些房子、古玩而已。其次,就是解决了几千个饭碗,可过两天就得上唐山了......
家里兄弟众多,但是如今在京就一个当医生的老三,踏进社会这些年,性子倒也坚毅了一些,不算懦弱了,但毕竟还是文弱书生!
若是唐山之行,一个不慎的话,那就回不来了......
这家到时候该怎么办?
虽然这些年自己也尽量不去得罪什么人,但是自己若是不在了,这个家可能就会因为阿宝而变味了!姓林的那家子屁股不正,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也不会八九年前刚闹起来的那会就灰溜溜都南下了......
而前几年稍微得势就立马又回来了,瞬间就带坏了一个阿宝!
家里人倒是不怕,再不济也能平安度日,主要就是自己花了十几年心血的厂子可能就会变味了。
“检查身体,呵......乡下条件确实有点差,但有些人不见得是去干活的吧!”林信文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香烟就瘫坐在了沙发上,“我也不清楚所谓的牛棚到底长啥样子,但指定比咱们家房子还好......”
“抱怨没啥用!”杨清抿了抿嘴,见林婧要拿自己手里的牙签忙收了收,“牙签不能吃,别待会插到嘴了......再吃一块,就一块!不能多吃哦......”
林信文点了根烟,“别吃太多,刚刚给她吃了俩荔枝了!”
杨清见桌上还有几颗荔枝,“囡囡那边还有一些,米莉那边的今天都送人了......”
“米莉家里跟春儿他姥姥姥爷那边送了没有?”
“昨天就送了!”杨清一边拿着西瓜喂着林婧,一边道“我准备晚上去一趟书云阿姨家里,带点过去给她!跟我去不?”
“不了!”
杨清摇了摇头,“你从昨天下班回来到现在还没出过院门吧!”
“你去她那儿没啥事儿吧?”林信文躺在沙发上面,把腿架到茶几上,“好像你前几天晚上才去过一趟呢!”
“想问问她,上红星小学这边任校长好,还是去五中跟她......”
“嗯?”
林信文见杨清看起来有些消沉的样子,“怎么了?觉得在单位有些累人,还是想继续你教书育人的梦想?”
“不对......”林信文坐直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杨清,“单位有人排斥你?”
“我们处长准备让我给老同志挪位置......”杨清转过头见林信文有些生气的样子便笑道,“挪就挪呗,家里的孩子们都在红星小学上学呢。我想着到这边当校长的话,那家里的孩子得喊我什么呀......”
“挺有趣的!”
“姓蓝这么不给面子呀,呵......”
杨清脸色有些黯淡了下来,“嗐,蓝处长上个月就被调去科大了,不过好像最近他在申请调去外地!”
“呵呵呵......”
林信文下巴摇了摇,听到这话就一肚子的火气,“明天我跟你到单位去,我倒是想问问想给哪位老同志挪位置!你这才正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正部呢!”
“姓蓝的呢,也忒没用了!这京城都待不住了?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对不起人民的事儿?”
“嗐,多大点事儿!”杨清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这几年在单位看他们那些闹来闹去的,其实都看腻了!也好在高中在六七年的时候就停了,七零年才复办,有了中间这一个小断层,事儿少了很多,不然我早就回家带孩子!”
林信文还想着吐槽一些什么,但想到明年年底就要恢复考试了,到时候回城的人更多了,某些单位里头的情况那就更家热闹起来。再过几个月,下一个轮回就要开始了,到时候的乱象更甚!
时代的车轮本已经走向新的轨道了,但偏偏眼睁睁地看着被某些魍魉魑魅一点一点地推回原先的轨迹,时不时还蛊惑着某些人给他们打下手。那种无力与悲哀,无不让人窒息......
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最终也将再一次被胜者自由地书写!
“呼!”
林信文抹了把脸,“走就走吧,咱到一个省心的地方待着!若是不如意,搁家里玩也成......”
“都好些年没见过你拿起毛笔了!”
“我可比你看得开!”杨清见林信文释怀了,但也清楚他只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无奈与愤怒而已,“你看看,我这第二年踏上岗位就是副科了,第三年就是正科!”
“这还是我懒懒散散的原因,要不然呀!我现在级别早就比你高了.....哪像你,副处都十几年了!”
“要不,去申请入党吧!”
林信文忙摇头,“好些年前城东商业局那边就让我去申请了,我都已经写好了......”
“火化就火化嘛,今年才三十五就想到将来老去的事情了!”杨清笑道,“我看你倒是不怕死呀,但是你怎么那么怕死了去火化呀,人都死了,难不成还有知觉呀?”
入党以后,去世了就必须得火化,这事儿还是前些年林信文才得知的。五几年的时候,好像伟人就带头让大家签字了,保证死后同意火化!市民暂时倒还不用,但估计也快了!
再过几十年,好像也就少数一些偏远的地方还坚持着土葬而已。
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当初到底是什么目的,反正火葬绝对不是什么浪费土地啥的原因,劳民伤财更加说不上。农村大把棺材叠棺材的事儿,这地老早就有人占了,但年代过于久远没人上坟了!
后来者就把骨头捡了,然后在边上给重修个墓碑,大家一块当邻居处着......
“等我将来死了,我得去陪我娘的!要是烧成骨灰了,我娘咋还认得我长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