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定了最好的位置，黄昏日落，城市浸没在深蓝与金红当中，成为他们的背景板。

　　日落是很快的，他们坐下时还有一轮红日染红云海，等到他们点完菜，夕阳只剩下一道红色圆弧浮在云层之上。

　　他们同时看着夕阳发呆，天边的红色已经变成紫红，云层的金边退却，愈发暗沉，直到紫红慢慢暗淡，开始发出暗色，接着一种冰冷的蓝色浮现整片天空，餐厅的路灯亮起，夜晚终于降临人间。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享用晚餐。

　　李汐月说了很多，说她不想当一名医生，说她父母准备安排她去另一家医院，说她父母已经帮她看好了房子，这几天就会过去签订购房合同。

　　楚阳没说太多，只是问李汐月等会儿想不想在山路上开一开兰博基尼，李汐月欣然答应。

　　晚餐结束，城市已经切换了夜景，成了夜的海洋。

　　他们选了一个好位置，一起欣赏城市夜景。

　　灯火阑珊，有静止的、有流动的、有一亮一灭呼吸着的，一千多万人就这么被他们一口气装入眼中，那些需要人们奋斗四五十年才能买得起的房子，此刻只是一个点都算不上的微粒。

　　楚阳想着此刻会有多少人在争吵，又有多少人在欢笑，正在床上撒欢的情侣又能有多少……这世界人那么多，但一个人穷其一生，能与之产生羁绊的，其实也就寥寥数人。

　　他从后面抱紧李汐月，嗅她的香水味。

　　“山脚有家酒店，我已经定好了房。”

　　“我说我去闺蜜家过夜了。”欺骗父母，私会男人，李汐月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那麻烦你咬你闺蜜的时候，稍微轻一点。”

　　楚阳的胳膊挨了一掐。

　　“你抽烟吗？”

　　“偶尔。”

　　“那你带烟了吗，我想试试，从来没尝试过的事。”

　　“等我。”楚阳回到餐厅，从餐厅老板手里买了一包烟外加一个打火机。

　　……

　　啪嗒一声，一尾火苗靠近香烟，李汐月双根手指夹着含在嘴里，等着香烟点燃。

　　“你得吸一口。”

　　“啊？”李汐月拿出香烟。

　　楚阳见对方不会，接过香烟含在嘴里。

　　再次按下打火机，吸一口，香烟末端嗞嗞燃烧。

　　他把点燃的香烟递给李汐月，李汐月怀着兴奋，放到嘴里小小吸了一口。

　　她学着吐烟的样子吐出稀薄的烟雾，甚至来不及看清，便消失不见。

　　稍微摸索了几次之后，她总算能吐出白色的烟雾。

　　“好玩吗？”楚阳一边看着。

　　她细细感受，并没感受出什么，“搞不懂为什么要抽烟，也没什么好吃的口感。”

　　楚阳笑着接过香烟，抽了一口。

　　“灭了它。”李汐月从楚阳嘴里抢过香烟，按在花盆的土里灭掉，随后扔进了垃圾桶，“我可不想待会儿接吻一嘴的烟味。”

　　楚阳强行吻了对方，“由不得你。”

　　……

　　夜幕深沉，餐厅的人变得稀少，看夜景的游客也逐渐离开。

　　楚阳带着李汐月从餐厅出来，路边他的兰博基尼旁围了好几个人，看样子对这辆车很感兴趣。

　　当他牵着李汐月出来，在众人沉默的眼光中打开剪刀门，坐进兰博基尼时，他太能体会路人视角的感觉。

　　富二代，开跑车，泡美女，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生活。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活成了当初自己嗤之以鼻的模样，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楚阳让李汐月开车，他的兰博基尼终于插上了内存卡，音响里响起爵士乐。

　　李汐月开车很小心，等到熟悉之后，她才试着加快了速度，但也只是从30码加快到40码。

　　山路曲折，兰博基尼的车灯孤寂，楚阳指挥着她一路往山顶开去。

　　“干嘛去山顶？”

　　“我也想试试从来没尝试过的事。”

　　李汐月不解，专心开车。

　　“能换首曲子吗？”晃晃悠悠的70年代先锋爵士乐让李汐月感觉刺耳。

　　“不喜欢吗？”

　　“像锯木头的声音。”

　　楚阳轻轻一笑，很少有人喜欢听爵士乐，不过他并不打算换一首，这支曲子他很中意，冰冷、疯狂、意识错乱，映着他动荡的灵魂，信仰瓦解，汹涌澎湃的欲望如暴雨，放弃清醒，放弃挣扎，放弃从变幻莫测的人生中摸到什么真实的东西，他选择沉沦酩酊，选择躺在海面随波荡漾，选择赤身裸体面对血腥惨烈的世界。

　　长达二十六分的曲子，只听了不到一半，他们就来到山顶。

　　李汐月泊车在山巅。

　　星星点点的城市在他们脚下，天上微星闪烁，当着全宇宙，他们呼喊，对着世界咆哮。

　　李汐月冲城市发出尖叫，她的声音在天空回荡，试图吵醒所有人。

　　等到累了，他们靠在一起，看着城市发呆。

　　……

　　回到酒店后，他们买了一瓶红酒，一边放着音乐，一边喝到世界开始旋转。

　　他们互相取悦，探索，尝试，慢慢陷入疯狂，直到被吞噬。

　　然后互相淹没，淹没进酒精，淹没进天旋地转，淹没进颤抖的神经……

　　……

　　次日，他们醒得很晚，早上起来头痛欲裂，床边的酒瓶已经见底，杯中还残留一丝猩红。

　　李汐月去洗澡，照着镜子，她发现自己脖子上又是一块块的红色印记，往后一个周，自己都只能穿高领衫了。

　　楚阳已经不想去数自己的伤痕了，李汐月总是喜欢撕咬，狠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收敛，第一次留下的牙印现在都还隐约可见。

　　浴室传来水声，他透过磨砂玻璃看着那一抹肉色的轮廓。

　　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不一样的。

　　他的前妻是无聊的，他们之间单调的像是一场没有情感的课文背诵。

　　唐悦是百依百顺，需要他去摆布。

　　而李汐月，他们像是草原上两匹互相撕咬的野兽，追逐，狩猎，迅猛厮杀，一切都是野性的，放任的，忘我的，伤痕累累的。

　　这个女人独一无二，全世界只有一个。

　　李汐月出来后，轮到楚阳去洗。等到他们都穿上衣服，约好了中午的餐厅，定了下午去山上的寺庙游玩，一条消息让今天的安排戛然而止。

　　来消息的是刀哥。

　　刀哥：楚阳，姓宋的，我找到了，今天抽空来我公司一趟，我带你过去。

　　“怎么了？”李汐月见楚阳神色有异。

　　“生意出了点事。”

　　“你要赶过去？”

　　“嗯。”

　　“你急吗？急的话，你可以现在走，我能自己打车回去。”

　　“抛下女人，像个逃兵。先吃饭吧，吃了饭我把你先送回去。”

　　高档餐厅变成了酒店旁的小餐馆，饭后楚阳开车把李汐月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