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科走廊。
朱勇好奇道,“相当标准的常见问题,我孩子的病有多严重,你居然回答不出?”
潘婷解释道,“我回答了。”
“你只是飞快的说了数字、血压、氧饱和度。”
“他们不想知道这些。”
“他们想知道的,是将要怎么样。”
“难道你有魔力水晶球?”
“没有,但我经过八年的医学训练。”
闻言,潘婷并没有回复,朱勇纯属自找没趣。
“我知道告诉家属坏消息很难。”
“但比听坏消息简单多了。”
“而且,我想垂死挣扎,是最难的了。”
“不,自己死比看着别人死要容易。”
2楼某病房。
一群白大褂们正在消毒。
陈楠指挥道,“我们正在检查通风道。”
“疾病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谁去检查水槽,还有下水道?”
闻言,小黑主动请缨道,“我去!”
李森站在一旁不解道,“你叫了多少医学院学生来打扫卫生。”
陈楠反问道,“他们还能干什么?”
“他们又不在接生孩子。”
“发现什么了吗?”
“有”,陈楠小声说道,“一半的洗手液容器,空了或者坏了。”
“这对诊断来说,完全没用。”
“如果员工不经常洗手,发生感染就不奇怪了。”
突然,陈楠走向小黑,“领带夹。”
小黑一楞,“什么?”
他的红色斑点领带,正搭在洗手池上。
“医院里正在流行传染病,而你的领带却成为培养皿。”
“戴上领带夹,或者把该死的领带拿下来。”
1楼门诊病房。
“我的关节近来一直感觉很松弛”,病人自述道,“而且最近一直身体不好。”
“也许,我运动太多了,我在跑马拉松。”
张嬴一言不发,用手扣了扣脑门。
“大概每天5公里,但我看上去,一点也没瘦下来。”
张嬴思考片刻,“举起你的手臂。”
闻言,病人听话照做。
顿时,张嬴挤眉弄眼道,“你有寄生虫。”
病人惊叫道,“类似绦虫什么的?”
“躺下去”,张嬴摆弄着腹部彩超机,“把毛衣拉上去。”
“手臂可以放下了。”
“你有办法治好吗?”
“未来一个月之内有办法。”
“一个月过后,拿掉它就是非法的。”
此话一出,病人一愣。
“非法的?”
“不要害怕。”
“很多女人学会怎样和寄生虫亲密相处。”
“给它们起小名,用小衣服打扮他们。”
“和寄生虫们一起玩耍。”
“一起玩?”
随后,张嬴把屏幕转向。
“他眼睛长得像你。”
病人一看,大吃一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张嬴用纸擦拭着仪器。
“估计你最近没来月经。”
“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个暗示。”
随后,把纸巾盒丢给病人。
“可是”,病人解释道,“我植入节育器了。”
“没错,我知道,我看见你手臂上的疤了。”
“我的医生说,如果这个有效,我也许一直不会有月经。”
“有意思”,张嬴微微一笑,“它无效的话,你照样不会有。”
“所以,你应该做常规怀孕测试。”
“我会叫专人帮你做产前护理。”
“五个月后临盆”,张嬴奋笔疾书回头道,“你可以开始准备洗礼了。”
闻言,病人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医生,拜托,我和我丈夫,很想要孩子。”
她顿了顿,“但是,四个月前,我们大吵了一架。”
“他搬出去住了,我做了些傻事。”
张嬴抿了抿嘴唇,“一夜情吗?”
“前男友。”
“那我会帮你安排一个亲子鉴定。”
“我不能让我丈夫知道。”
“你前男友长得像你丈夫吗?”
“有一点点吧。”
“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吧。”
“他不会知道的。”
张嬴独特的金属嗓音,犹如某种香辣佐料,能将话语调制得出神入化。
“成功的婚姻,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说罢,潇洒离去。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潘婷和朱勇,一脸郁闷坐在椅子上。
张嬴往躺椅一靠,“你们看上去很不高兴。”
“怎么了?”
“安瑞思和豪威尔,他们的肾脏,正在逐渐停止工作。”
此时,支奇从门外走进来,“尿液检查,没有发现管型尿。”
张嬴思考片刻,“说明是抗生素造成的肾衰竭。”
朱勇提醒道,“你是肾病专家。”
“哪种抗生素引起的?我们停用它!“
闻言,张嬴沉默不语。
朱勇怀疑道,“不要告诉我万古霉素和氨曲南都会……”
支奇补充道,“他们都会造成肾衰竭。”
“没办法知道,到底是哪种造成的。”
“我们不能停用抗生素。”
“他们会死于传染病的。”
“如果我们同时使用两种抗生素,他们会死于肾衰竭。”
“所以,我们只有尽力去猜测。”
“哪种药引起了肾脏衰竭。”
朱勇建议道,“抗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是诊所里最常见的感染。”
“所以,停用氨曲南。”
潘婷坚持道,“我仍觉得是绿脓杆菌。”
“我支持停用万古霉素。”
沉默良久。
张嬴抬头望天道,“猜测是没有用的。”
“一个孩子停用万古霉素,另一个停用氨曲南。”
支奇疑惑道,“他们得同样的病,你却要给他们用不同的治疗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
“通过治疗性实验,来发现病因。”
朱勇摇摇头,“这是不对的。”
“现在至少有四个孩子生病”,张嬴长身而起,“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还没有出现症状的?”
朱勇激动道,“我们要对这两个孩子负责任。”
“如果两个孩子有不同反应,我们就知道怎么去救别的孩子。”
“所以,你是随机地让其中的一个孩子去死咯?”
沉默片刻后,“大概是吧。”
此言一出,小的们不可置信的盯着张嬴。
1楼所长办公室。
陈楠激动道,“所以,你是要掷硬币吗?”
“你就是这么决定孩子生死的吗?”
“我可以借个硬币吗?”
闻言,诊所律师调侃道,“你想被起诉吗?你想丢执照吗?”
“照理说,我很乐意你被起诉。”
“但是,我的工作是保护诊所。”
“所以,我强烈建议你,想出些医学理论。”
“说明为什么宝宝A要用X药,反之亦然。”
张嬴用拐拄着头,“我是在想这个,你个滑头。”
“我们可没上过法学院。”
“你的建议是,我应该基于医学理论来做医学决定吗?”
张嬴挤眉弄眼道,“这可不简单啊!”
“任何医学的合理解释,都不需要是完美的。”
“安瑞思和氨曲南,听上去都出自犹太民族。”
“所以,安瑞思停用氨曲南,你觉得怎么样?”
陈楠反驳道,“你不能子在孩子身上做实验。”
“医生一直在病人身上做实验。”
“是成人,并且要他们认可。”
“好吧,我去征求家长同意。”
律师补充道,“你要告诉实情,他们必须了解,另一个孩子得到不同的治疗。”
闻言,张嬴摇摇头,“抱歉,不能这样。”
“让一个病人知道另一个病人的治疗过程,是不道德的。”
“他们有权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就不会同意,计划就失败了。”
“这是他们的权利。”
“又有两个婴儿出现了症状”,张嬴拄拐起身道,“我会听从你的法律建议。”
“以下哪个具有优先权,六个将死的孩子,还是一张失踪的医疗合同?”
“你不能这么做。”
此时,张嬴只是把目光看向陈楠,毕竟她才是老大。
陈楠内心纠结,语气低沉道,“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张嬴深深地看了陈楠一眼。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张嬴端坐在椅子上,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硬币。
随即,轻轻一转,人头朝上。
2楼公共休息区。
朱勇自言自语道,“你女儿的肾脏正在衰竭。”
“所以,我们打算给她停用氨曲南。”
3楼公共休息区。
潘婷自言自语道,“你儿子的肾快不行了。”
“我们要给他停用万古霉素。”
家长疑惑道,“可是,最开始,她是怎么得病的?”
“你们认为是什么东西引起的?”
“看起来是一种叫绿脓杆菌的细菌。”
“我们认为是MRSA。”
“抗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是一种常见的强力耐药菌。“
“我们希望氨曲南可以治疗它。”
“万古霉素是治疗MRSA最有效的药物。”
“所以,我们给她继续用这个药。”
“好的,这会治好她吗?”
闻言,朱勇换了个姿势,“您的孩子病得很重。”
“您得认清这个事实。”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可能会治好她,也可能不行。”
安瑞思父母无言以对。
“那这能治好他吗?”
潘婷想了想,“如果有效的话,24小时之内,他就会好转。”
豪威尔家长对视一眼,长出了一口闷气。
3楼护士站。
李森假装自己在查询病人资料,实则是在观察病人家属反应。
潘婷完事后,正巧路过这。
李森听到脚步声,抬头好奇道,“你怎么告诉他们的?”
潘婷平静道,“我把事实告诉他们了。”
说罢,脚步未停。
闻言,李森放下手头工作,追上前去。
“他们看上去松了口气,”
“你说了他们的孩子,病得有多重吗?”
“我跟他们说了现在的情况。”
“他们的孩子快死了。”
“如果你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流泪满面,那你肯定没告诉他们真相。”
“我不这么认为。”
“你想让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等到他们嚎啕大哭,喊着我的孩子快死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是担心他们对我们大吼大叫吗?”
“不是,我是觉得应该让他们,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潘婷停下脚步,“如果明天,他们的儿子死了,你觉得他们会在乎,我今天说过什么吗?”
随即,潘婷强调道,“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才不会在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不过是多给他们几小时的希望罢了。”
说罢,两人擦肩而过。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外。
张嬴推开门,正准备下班回家。
一名女士挽着一名男子迎面而来,“张嬴医生。”
闻言,张嬴一看,瞬间转身。
“张嬴医生,这是我丈夫,米勒。”
“是谁告诉你,我的办公室的?”
米勒提醒道,“很明显,他不想我我们打扰。”
张嬴自言自语道,“那倒是,我躲还来不及呢。”
“张嬴医生,您说我得的那个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
“我说了吗?”
“是啊,米勒是不是也该检查一下?”
闻言,张嬴一脸懵逼。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检查。”
妻子提醒道,“验血。”
张嬴记起来了,挑了挑眉道,“没错。”
“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住病人。”
随即,他挤眉弄眼道,“我还以为你是那个不知道怎么避孕的笨蛋呢~”
米勒解释道,“我不可能得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
“因为我没觉得恶心什么的。”
此时,电梯来了。
“初期通常没有症状。”
“明天上午来办公室找我。”
“我会安排他验血的。”
说罢,转身离去。
妻子感激道,“太感谢了。”
丈夫无语道,“我也没觉得全身无力啊!”
2楼某病房。
陈楠亲自上阵大扫除。
李森站在门外,“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池子里倒的奶粉,堵在下水道口了。”
“自来水污染。”
“你觉得是绿脓杆菌感染吗?”
“我以为是”,陈楠站起身摘下手套,“结果浪费了几个小时来检查。”
“这些奶粉当然得在婴儿附近。”
陈楠激动道,“不管是哪个笨蛋,把它们放在这……”
李森安慰道,“我们会查出来的。”
“你现在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
说罢,拿起剪子冲上前,“我警告过你了。”
随后,干掉了小黑的红领带。
转头望向李森,“我做得很冷静。”
2楼儿科加护病房外。
安瑞思妈妈隔窗观望,怔怔出神。
突然,监视器警报响起。
支奇迅速赶来,“脉搏多少?”
“快速补液。”
“插了动脉导管吗?”
“还没。”
“先测下血压。”
此时,安瑞思妈妈闯了进来。
支奇一愣,“你不能进来。”
“她要死了吗?”
“安瑞思妈妈。”
她指了指安瑞思,重复问道,“她快死了吗?”
机器人护士,赶忙推着她往外走,“夫人,您得出去。”
支奇强调道,“这不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