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说的那个院子，早些年腾盛精材确实在那里办公室。不过前两年就搬了，院子一直空着。你也知道昌盛街那地方，什么人都有。听说以前经常有人翻进院子偷东西，我估计就是因为安全问题，严启杰才把单位搬走的。”

　　听了许成的解释，徐阳反而更加的失望了。

　　如果真是皮包公司，那张东搞出的这些合同，完全可以当成没有的事情。

　　哪怕是最后打官司，他也有信心胜诉。

　　可对方要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合同反而棘手了。

　　现在国家大力提倡契约精神，要是自己这个国营性质的单位带头违约，影响弄不好会很大。

　　履约就必须保证生产出来的东西能顺顺销售出去，但凡出一点岔子资金链就要出问题。

　　到时候，不用刘兰香和张国栋动手，那些拿不到工资的职工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里外里这件事都有点威胁。

　　徐阳思来想去，最后叮嘱许成：“严启杰的事情你不用管了，现在立马回家．．．．”

　　“厂长，我没错做什么啊？”许成不等徐阳说完，就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行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想办法尽快安排你跟严启杰见面。”

　　徐阳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你胡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准备些行李，马上去哈城出差，费用厂里报销。”

　　不是开除，许成露出如释负重的笑容。

　　可也只笑了不到一秒，又感觉奇怪：“好好的，干嘛要去哈城？”

　　徐阳重新拿起桌上的合同：“除了这个，张东还和严启杰签了一份四十年的长约。这两份合同就像两条绞索套住我和厂子。只要想要解套，该怎么办？”

　　许成试探着回答：“把绞索剪断？”

　　“这是一种办法，不过根据张东和严启杰的关系，这个办法有些困难。所以我需要第二种办法，就是不停把自己脚下的东西垫高，并且保证不会坍塌。这样，才不会被绞索吊死。”

　　听了徐阳的话，许成也明白了这是在找后路。

　　不过明白后，他反倒更加为难：“既然要出差，不如不派我去个远点的地方？你也知道咱们周围的市县都是重工业，哈城的市场早就被瓜分干净了。一时半刻很难在那里找到新销路。”

　　“我也没想让你找销路，我是让你去看看哈城那边有没有咱们华安牌的假货。你也说了，咱们周围都是重工业，机械厂也不止一家。那些轻工业城市一般都会来这里采购，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市面上找到假货。”

　　“打假啊？”许成失望，“那还不如找新销路了呢，生产假货的都是小作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今天起诉他们，明天人就跑不见了。”

　　徐阳却笑了：“我才没那闲工夫！你这次两个任务，一就是看看假货，带回来些。另外一个，就是留些卖假货的联系方式。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许成听的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徐阳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每次都不让暴露身份，这工作感觉跟当间谍一样。

　　正当他想细问的时候，安静的厂院内忽然响起叫骂声。

　　徐阳起身走到窗边，院内已经站了不少人。有人怒骂有人交头接耳，更有人忧心忡忡站在一边。

　　“看来张国栋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徐阳笑着将目光收了回来，“把你呼机号留下，以免去了哈城我联系不到你。”

　　许成尴尬：“我没有。”

　　“你一个销售科科长，连个随时联络的方式都没有？”徐阳诧异，“那别人要订咱们厂里的货，怎么跟你联系？”

　　“这个．．．我都是留办公室的电话。”

　　徐阳一阵无语，李为民是从来不把厂里的钱当钱，哪怕大手一挥给销售科的人每人配台传呼，这钱多少也算花在刀刃上了。

　　结果该买的愣是一样没买！

　　“去了哈城，在那边买一部，回来厂里报销。”

　　“真的？”许成有些受宠若惊，“那东西不便宜啊。”

　　“咱现在穷是穷，但骑车去迪吧，该省省该花花。”徐阳很大气，“等厂子缓过劲，别说传呼，以后我给你们科室一人一部大哥大。”

　　“传呼就行．．．”许成灿灿笑着，感觉徐阳这牛吹的有点大了，大哥大那东西他在电视里见过，听说一部就要好几万块钱。

　　“厂长，我还有个问题。”

　　徐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但说无妨。

　　许成尴尬道：“你刚才说的迪吧是什么？”

　　“哈哈！”徐阳被这个问题逗笑了，看着虚心好学的许成，他决定卖个关子，“是你们销售绕不开的地方！只要你好好干，几年之后就知道这地方有多好了。我保证，到时候你一定会流连忘返。”

　　不等许成明白，徐阳又嘱咐了几句，让他知道这次去哈城的任务有多重要。

　　之后他就来到窗边，观察院子里那些人的反应。

　　之前的种种举动，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徐阳心里倒是很清楚，那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眼下才是他的第一把火！

　　到了中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即便铃声响起，还是有人陆续被叫到财务科。

　　随着受罚的人愈来愈多，厂子里弥漫出一股不安和肃杀的气氛。

　　那些只是单纯扣工资掏赔偿的人还好说，一些情节相对严重的人，不光要破财就连饭碗都保不住。

　　为了完成徐阳给的任务，张国栋都是把问题往严重的说，愣是把那些想着反正都是开除，这钱不赔也罢的人全都唬住了。

　　最后这些人纷纷聚在院子里，一边商量着办法，一边等着徐阳出面。想试试能不能靠着人多力量大，法不责众的原则，给这位年轻的厂长施加点压力，从轻处罚。

　　等下午下班铃声响起时，院中已经聚集了七八十号人。

　　徐阳压根就没犹豫，关好办公室的门，刚要下楼就见刘亚军慌慌张张从楼下跑了上来。

　　“厂长，你要不先别出去了。”他一脸关心，“他们聚在一起，明显是在等你啊。”

　　“没事，小场面。”徐阳伸出手，“车钥匙找到了吗？”

　　刘亚军从兜里掏出钥匙，还是不放心：“都在气头上，安全第一啊。”

　　徐阳道了声谢，拿过钥匙后“噔噔噔”朝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院中的人潮水般涌来。

　　徐阳不等这些人开口，双手合十，抢先道歉：“不对住！各位，实在对不住啊！我今早得知是这种处罚结果后，已经跟审查的人求情了！说的我嘴皮子都快干了，可他们一口一个纪律，一口一个规定，我真没办法啊。”

　　冷脸站在过道内，等着看徐阳怎么收场的张国栋，听到这番话脸都气绿了。

　　徐阳边说，边像条鱼一样在人群中滑动。

　　“来，来，让让。我也不想看见大家丢了饭碗，可审查的人不给面子，我能怎么办？哎，别站在车前啊。大家要不先散了？我找个机会，再给你们求求情。”

　　说着说着，人就已经坐到了车里。

　　刚一发动，后面左右两扇车门同时被拉开。

　　不等徐阳反应，两个人影已经窜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