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心里五味杂陈，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钟倩倩就低声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徐阳勉强一笑，“好久不见。”

　　“嗯，你当上厂长，日理万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徐阳了。”钟倩倩说完，转身就走。之前旱冰场客人的那些话，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徐阳见钟倩倩字字带针，赶紧迈开大步拦住去路：“我是当了厂长，可我始终没有变过。张娟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不过你放心，整件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见徐阳一副委屈的模样，钟倩倩没好气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你在厂里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她刚要绕开徐阳，可还觉得不解气，又忍不住提醒：“还有，不管你职位有多高，都要注意作风问题。”

　　徐阳一拍脑门：“原来是因为这事！今天下午在厂里，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些人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已经被抓走了。”

　　“下午？”钟倩倩有些懵，“可他们说你是昨天晚上，在值班室．．．．”

　　“我昨晚在值班室跟四哥聊了一晚上，怎么了？还有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你是和四哥在一起？”钟倩倩忍不住朝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又见徐阳很认真的点头，不像是在骗人，她才把昨晚在旱冰场听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不过刻意将自己被人威胁的事情省略掉了。

　　徐阳眼中精明之色一闪而过，昨晚有人在钟倩倩面前胡言乱语，今天下午就有人来厂里闹事，这两件事似乎可以联系的上。

　　“你知不道那些人叫什么？”

　　钟倩倩回忆着：“有个卷发男人，头发很长到肩上，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对了，还有个力气挺大的，我听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叫他耗子。”

　　徐阳立刻就想到萧三，昨晚在厂门口见他时，装卸车间的刘号也在！

　　看来在背后想要搞臭自己名声的，应该就是这伙人了。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钟倩倩见徐阳表情阴晴不定，很担心的问了一句。

　　徐阳咧嘴一笑，把下午在厂里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最后刻意强调：“我徐阳可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他们多半是看不惯我这个新厂长，故意泼脏水而已。”

　　“你随不随便跟我有什么关系？刚才还不是跟四哥说，自从当上这个厂长，就有很多女人围着你转吗？”钟倩倩把头扭到一边。

　　徐阳尴尬的笑了，正想找个借口解释自己完全是吹牛，忽然察觉她刚才的话有些不对。

　　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徐阳伸手把钟倩倩拉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说那个叫号子的力气大？他把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钟倩倩低下头，不敢直视徐阳的目光。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担心徐阳因为自己再跟对方发生什么过节。

　　徐阳眼光老道，一下就看出钟倩倩是被人欺负，又不愿意说。

　　既然不愿说，他也不方便追问。不过刘号的名字他是记下了，明天一定收拾这个祸害！

　　“没什么事，我先去看看孙正国。”见徐阳半天不说话，钟倩倩说了一句。

　　“你跟他．．．．”徐阳很不好意思的指了指病房门口。

　　钟倩倩脸不由红了，头低着，双手不停拨弄着衣摆：“什么我跟他？他是我老师的学生，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徐阳心头莫名一松，赶紧岔开话题：“老师？哦，对了！听说你在自学财务？”

　　钟倩倩脸色更红了，一跺脚：“一定是的四哥这个大喇叭！”

　　徐阳笑了笑，转而一脸严肃：“其实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眼下厂里的财务科我谁也信不过，你能不能辞掉旱冰场的工作，来财务科帮我？”

　　钟倩倩先是惊愕的盯着徐阳，然后拼命摆手，就连脚下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不不，我才学了些皮毛！你们那里的账目，对我来说太专业了。我真的处理不来。”

　　徐阳表情不由凝重，玩归玩闹归闹，但财务科面临的问题可是真真切切，而且晚一天处理财务的事情，自己面临的风险就要多上一分。

　　正当他准备问问钟倩倩，身边有没有合适人选的时候，钟倩倩主动说道：“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老师，他退休前是同大市钢厂的老财务了，如果他能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技能方面我不担心，只不过人品．．．．”徐阳犹豫，“他跟孙正国一家熟悉吗？”

　　“这个你放心！我老师开的是培训班，孙正国只是他一个普通学生。再说，你见了我老师就知道，他可是很正直的一个人。”

　　见钟倩倩如此笃定，徐阳也不再怀疑：“那就麻烦你了！”

　　钟倩倩田田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回病房，看看他们吧。”

　　所有误会解开，两人之间也没刚才那么尴尬。钟倩倩像以前一样，很自然的拉着徐阳胳膊朝病房走去。

　　病房内，孙正国脸上原本洁白的纱布已经满是油污。李闯直接上手，抓着几片猪头肉硬往对方嘴里塞。

　　见徐阳进来，李闯坏笑着使了个眼色，明显是在帮忙报刚才的一掐之仇。

　　几人聊了几句后，孙正国在纸上写下自家地址，递给徐阳：“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先别给你母亲说这件事。明天下班后，我会去你家。”徐阳将纸条收好，见没什么其他事，便让两人好好休息，然后亲自送钟倩倩回家。

　　今夜风轻，月亮特别明亮。

　　月光下，徐阳和钟倩倩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就像两个青涩的苹果，虽然果肉充实，但未成熟前始终很生硬。

　　徐阳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按说他不应该有现在的反应，之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以他的阅历搞定单纯的钟倩倩，还是不是手拿把掐？

　　可偏偏，此刻的自己面对钟倩倩，什么套路都使不出来。

　　“你在笑什么？”钟倩倩突然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现在这种感觉真好。”徐阳深吸一口气，虽说已经改革改行十年，工业正在快速发展，但现在的空气中依然能闻到一丝清甜，不像之后那满是汽车尾气的世界。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当上厂长压力太大了？”钟倩倩放慢脚步，语气明显透着关心。

　　徐阳摇了摇头，眼前虽然没有花，算不上花前月下。但怎么也是佳人月下，他实在不想再谈工作上的事情。

　　“跟那些无关，我只是感觉能跟你安安静静地走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神经病。”钟倩倩红着脸，“我到了，你快回吧。”

　　不等徐阳再开口，她便小跑着进了家属院。

　　徐阳站在街上，一直目睹钟倩倩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才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没了钟倩倩相伴，徐阳速度明显要快了许多，他很好奇自己老爸得知升职后会有多高兴。

　　到了楼下，徐阳抬起头发现家里灯亮着。

　　他快步跑上楼，开门：“爸，妈，我回来了。”

　　王梅芳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一边使眼色一边压着声音说道：“看去看看你爸，他今天回来后怪怪的。整个人跟中邪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