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俩人便抵达了广丰街。

　　他们没有多逛，直奔缝纫机售卖区。

　　黄慧馨一眼便相中了摆在最前方的——蝴蝶牌缝纫机。

　　这个年代，缝纫机行业一片繁荣，是大红大紫的朝阳产业。燕京的牡丹牌备受青睐，长安的标准牌声名远扬，广粤的五羊牌亦是毫不逊色，是真正的百花齐放。

　　其中，蝴蝶牌缝纫机产于申城。同样生产于此的，还有蜜蜂牌和飞人牌。然而，蝴蝶牌无疑是最耀眼的明星。它名气最大，家喻户晓，销量更是一骑绝尘。

　　“这台多少钱？”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台售价一百二十元。”服务员客气道，“这台我们拆开检查过，零件都很新，没什么磨损！”

　　黄慧馨点了点头：“还是有点贵。”

　　“你们这个价，都快赶上全新的了。”蔡裕康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类似的蜜蜂牌，不才一百三十五吗？”

　　“呃，是的……但这毕竟是蝴蝶牌，它们家的名气……”

　　服务员讪笑道：“先生，我看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与其再费时间挑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我爽快点，给你们九五折？您看怎么样？”

　　黄慧馨微微一愣，捕捉到了其他的关键词。

　　不是第一次来？

　　他上次买自行车时来过？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来看缝纫机？

　　疑惑之际，服务员的呼唤让黄慧馨回过了神。

　　“小姐？您看如何？”

　　“呃，好……”

　　黄慧馨正想答应，却被蔡裕康打断：“好贵！”

　　“九五折，114元，只便宜了六块。”

　　“我看你这也不爽快……”蔡裕康撇了撇嘴，他面色紧绷，摇头道，“干脆点！九折！”

　　黄慧馨再次愣神，她没想到蔡裕康会帮自己砍价……这次买缝纫机用的钱，是她多年的积蓄，可不是她爹白送的。

　　能省当然要省！

　　“九折九折……”

　　服务员面露难色，嘴中不断重复呢喃，仿佛这个决定很艰难，要做出极大的让步。

　　黄慧馨不禁有些担忧，她侧头望向一旁的蔡裕康，眼神中不免生出一丝怯意。

　　然而，蔡裕康却很淡定。他知道，这些表情都是必要程序，都是装给他看的……

　　“好吧！我就吃亏点吧！”服务员捏紧双拳。

　　“太好了！”黄慧馨嫣然一笑。

　　“小姐，你男朋友可真会砍价。”服务员摇头叹气道，“我干了这么多年，没见过砍价这么厉害的男生……”

　　“你可要抓紧！”

　　黄慧馨顿时脸颊绯红，没点头也没摇头。

　　见黄慧馨这副模样，服务员不禁确信了心中的猜想。

　　她对蔡裕康有印象！这个白净高大的男生上次也带了一位姑娘，也是个美人……

　　但那姑娘更青涩，绝不是眼前这位！

　　正当她想多暗示几句时，蔡裕康却径直插嘴打断。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请不要玷污这位姑娘的名声！”

　　服务员一愣，赶忙鞠躬道歉，快步回到柜台写收据。

　　宛若狂风席卷，黄慧馨脸上的绯红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努力克制的平静，似乎依旧难掩狂风下汹涌的内心……

　　蔡裕康那番话，表面上是在维护她的名声，可实际上却拉远了他们间的距离。

　　见黄慧馨收到了凭证，蔡裕康便准备载她回去。可黄慧馨却没抬起缝纫机，而是提议再逛逛。

　　“晚点再来取。”

　　“难得来委托店，你陪我再逛逛吧……”

　　黄慧馨朱唇轻启，水汪汪的大眼睛勾人心魄，令人不忍拒绝。

　　蔡裕康闲来无事，也就答应了。

　　严格来讲，今天是他正式拿车的第三天，若不是前天进山照鳝，昨天又大休了一天。今天，他本该骑车去调查四周村落的精盐售卖情况，替他大舅制定精盐的涨价方案……

　　但现在，只能推到明天了。

　　“听说，委托店有古玩区。我想去看看。”

　　“啊？古玩区？不好吧？”

　　蔡裕康神色一僵。他跟徐青雅，只在缝纫机售卖区待了一小会都能被认出来。

　　去古玩区，那简直不敢想象……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用你花钱。”黄慧馨面露不悦，缓和解释道，“去看看而已，又不亏什么……”

　　其实，她也没多想去古玩区。

　　毕竟，她看不懂那些玩意，也没有足够的学识赏玩。她只是想，俩人可以一起看……

　　哪怕看不懂，猜价格玩也好。

　　“呃，行吧……”

　　蔡裕康长叹，心中生起一丝担忧。

　　到了古玩区，服务员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蔡裕康。服务员眼神一亮，指着蔡裕康就“诶？！”了一声。

　　蔡裕康赶忙朝服务员快速眨动眼皮，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他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服务员瞥了一眼蔡裕康身旁的黄慧馨，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蔡裕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耐人寻味……

　　黄慧馨边走边看。

　　蔡裕康则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中途，服务员眨动双眼，示意他过来说话。可蔡裕康一直没找到脱身的机会，只得心不在焉地陪着黄慧馨。直到两人走到小物件赏玩区，蔡裕康才随手拿了个物件，走向柜台服务员。

　　“小哥，什么事？”

　　“兄弟你真行啊！才三天就换了一个？”

　　蔡裕康无语地撇了撇嘴：“你眨眼喊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嘿嘿，不是不是……”服务员收敛笑容，从柜台中掏出了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递上前。

　　“这是当初那位老教授留的电挂……”

　　“您当初走得急，他忘留了。”

　　“他希望我转交给您。”

　　“他是想让我之后优先考虑将和田玉籽料卖给他？”蔡裕康微微一笑，立即猜出了老教授的意思。

　　服务员点了点头，眼中尽是赞叹之色：“他还说，有别的事情需要，也可以找他帮忙。”

　　蔡裕康点头答应，客气地向服务员道了声谢。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惊呼：

　　“哥！你怎么也在这？”

　　循声望去，三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小妹蔡婉康站在最中间，她左右手各牵着一人，分别是徐青雅和蔡姝康。

　　原本，她们只是想去隔壁的“好运佳”商场买衣服。但徐青雅却临时提议，一起先来委托店古玩区看些稀奇古怪的石头……

　　蔡裕康顿感不妙，尴尬地愣在原地。

　　他第一个想法是抓紧逃跑，但当即就被自己否定了。

　　稳住！

　　先稳住！

　　他没必要慌啊，他跟黄慧馨又没什么关系……

　　一起逛街就算有关系了吗？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自己连这个自由都没了吗？